最后的宫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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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生活在东北，如果不到伪满皇宫走一趟会是人生的一大遗憾，其实有这种感觉可能也是应该的，作为一个中国人，对于日本的侵略，心里总会有一种强烈的愤恨情结和一种抹不平的心灵伤疤，特别是听到老人讲述的时候，更会痛心疾首。于是在去年的9 18 纪念活动中，我怀着凭吊历史的心绪第一次造访了伪满皇宫。回来后竟是感慨万千，尤其是薄暮时分，夜风乍起的时候，独倚在窗台边，一截烟灰的滚落便会顿然间混杂在浮光掠影如雨灯花轻轻摇起的玄思里，骚动着久久的平静。投射在眼前的一幅幅画面，让置身于历史中的我，把一份曾经的遗恨、岁月的无奈、殖民的苦痛、东北的沉沦。从一个灰淡的视角变得清晰可见，于是交织的情感构设出亡国的哀痛和长春的悲壮。但蓦然间却又不知是历史留给国人的悲歌，还是殖民刻意留下的残痕，还是……。当一座正在修葺的宫殿向斑驳世界的人们伸展触须的时候，更不知它能引起多少惨痛的记忆或深刻的沉思？
　　 长春这座年轻的城市，既没有诸如北京南京那样目睹了几代王朝的兴衰和蜕变，也没有上海在近代发展后的雍容华贵和处势不凡，更没有苏杭的秀色风景和人文浓重，她仅仅有的是痛苦的挣扎和殖民历程。然而在中华民族五千年的历史相比之下，她用血泪镌刻的闻名却又显得那么微不足道，让人不知从何说起。可是当你徜徉在长春街头的时候，却不能不在光复路的东北角驻足一下，也许是因为满怀民族大义，也许是因为充盈着凛然正气，让怀着赤子之心的你抖然心动，不能不在这背负着民族耻辱的伪满皇宫前思量着；光明与黑暗、人性与兽性、反抗与镇压、正义与邪恶的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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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谈起20世纪30年代的东北历史恐怕离不开9.18这个话题，然而追溯到这交错纵横的耻辱历史背后，又有谁能逾越了长春这段黑暗的痛苦鸿沟呢？记得有人在网络上谈起对长春的印象第一是“北国风光，千里冰封”；第二就是伪满皇宫。当时我很诧异，在我的潜意识里我丝毫没有认为过那座代表着日本殖民历史的建筑物竟会是长春闻名于世的一个认同因素。照说提起一个城市的文明建筑物或文化遗产总体上应该让人感到轻松。例如北京人会自豪的说自己拥有举世闻名的故宫和长城。可是我们所拥有的这份遗产，不知是一份苦涩还是一份惊恐、还是难以启齿的往事。似乎让人难得从容、难分容辱。于是我们在沉默中仇视这殖民历史留给我们的遗物，在地平线上、在夕阳边，苦苦的追寻着答案。我时常想这个承载着东北20世纪最黑暗的傀儡政权不知藏匿多少猥琐、狡黠、黑暗和肮脏。它给东北带来的是什么？是屠杀、淫虐、掠夺和一群沐猴而冠的小人、流氓、刽子手和土匪。宫廷扭曲了里边的人性，让他们丧失了最起码的民族良知，他们只知道不遣余力地协助日本“皇军们”筑垒着以“天皇意志”为中心的所谓“皇民”“大同”的“协和”围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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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伪满皇宫说来倒很有意思，不知道日本人是怎么想的，竟把原吉黑榷运局及其仓库改装成了皇宫。难道日本天皇的皇宫也是由仓库而来，还是日本人想把这个满清的末代皇帝羞辱一番、还是日本人知道自己终将失败拿个仓库充数、还是关东军根本就是想多吃点回扣……..。溥仪最初来到这儿也许真的会觉得很没面子，但也许在一瞬间他的脸上有露出了一丝丝微笑。因为机会毕竟来了。脑海里重复闪现着“一定要光复祖业”，于是雕栏玉砌，亭台楼阁、中西合璧一时间光彩夺目。宫殿终于有了样子，但和北京的紫禁城比起来恐怕还是小巫见大巫了。然而皇宫终究是皇宫，北京的阴影是挥之不去的，宫廷的礼节随之兴旺起来，言行举止、步履节奏、装饰用品、高低贵贱渗透到每一个房间，每个人的思想意识里。但这里的大事小情却逃不出关东军的眼睛，因为关东军知道自从溥仪在北京继位的那天开始他就是个儿皇帝，既然儿皇帝从北京就开始了，到长春就更需要一个东洋爸爸。此时此刻他开始焦灼、烦闷、抑郁、忍耐。望着一天天被拉到刑场的同胞；一处处哭嚎的老人儿童；一堆堆饿殍遍野的白骨，他开始苦闷和思索。当年辛亥革命者高呼“驱除鞑虏，恢复中华”的时候，中国就为之一振，时至今日民族耻辱的底线也全被打破；国家尊严的尺度也全被摧毁，一个民族的灵魂完全被煅铸成众志成城的利剑，东北的民众早晚会击破这个皇宫。此时他的脑海浮现了太多。他的父亲在他“荣登大宝”后仅来看他一次，并且和伪满没有任何的政治联系。他的头痛又犯了，他感到这个皇位动摇了。终于，1945年8月9日一声轰隆隆的苏联坦克声穿过了大兴安岭直逼皇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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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世纪走到了尽头，宫殿也在依稀中枯卷成了时代的缩影，残酷的梦在时空中一片片剥落，思忖着历史只能希冀昨日的惨痛能在修缮中不被世人遗忘。也许这座最后的宫殿是永远的教育警钟，时刻警示着后人，但在国人心中又显得过于沉重；也许这座最后的宫殿已成为一处人文景观；增厚了长春的文化积淀，但是似乎这种人文积淀的代价有过于太大。然而历史终就是历史，它自身没有对或错，所以我们也许需要对我们的历史做出一种体认，一种关于人文和人性的体认，当然这不等于对殖民历史的认同，只能说长春的文化也许在一定程度上掺杂了些许含有伪满皇宫的碎石砾瓦搭建的殖民文化杂质。因此在理性思索后也许会突发一种慧思和顿悟，这样一来，我们可能会更好地认识我们的民族，认识我们的国家。当再次经过伪满皇宫的时候，我想起了余杰在《铁犁》里的一句话“我们不渲染仇恨，但要捍卫尊严；我们不寻求报复，但要还原历史。因为我们痛苦地发现，那血迹斑斑的历史如此深刻地联系着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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