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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 我闻到了泥土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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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0-17 17:2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我闻到了泥土的气息
  
  我总是让自己的记忆,同新开垦的田地的气息和树林里嫩绿的新芽联结在一起,让自己回到春天或者秋天的蒲村。我有必要回到那些时刻去,回到那些我久已淡忘,似乎有些不甚理解的季节去。
  我闻到了潮湿的、清香的泥土的气息,这是我最熟悉的蒲村的气息。走在父亲的庄稼地里,这股气息蔗糖一般猝不及防,扑面而来。我的神经轻微地颤动了一下,一种久违的舒适、惬意,注入我的体内,挑逗着我几乎麻木的神经,我陶醉其中。
  我的文字里过多的是“村庄”这样虚幻的、抽象的概念,蒲村,很少出现在我的文字里。我熟悉蒲村的一切,闭上眼睛,我也能分辨出谁家的鸡鸣犬吠,能指出是谁家的来杭鸡还是罗克鸡的打鸣。我的脑海里印刻着蒲村的细枝末节,而今,我走进去,一种少有的陌生感便袭上心头。
  我曾是一个顽皮而任性的孩子,从小就让父母为我大伤脑筋,他们过多地为我担惊受怕,操心叹气。也是从那时起,我总抱有好奇的心态,喜欢打听别人的倒霉事来取乐,尤其是谁摔伤了腿,谁被父母吊在树上抽打,谁因捣乱被村长关在废弃的仓库里,等待父母来领,之后会不会遭到父母的毒打,都是我关心的事。我就像一个好事佬一般,想知道一切我应该或者不该知道的。这样,让我出奇的逆反心理,反而得以平衡。
  
  那些活蹦乱跳的生命
  
  一到秋天,坐在异乡的夜里,重温家乡的那些成熟的瓜果和颗粒饱满的庄稼,一种特殊的愉悦和淡淡的忧伤聚集胸中,就像重读一本爱不释手的书,精彩的章节时时诱惑着我的阅读欲望。不必担心分不清白菜花和萝卜花,更不用担心韭菜花和茄子花的的区别。我们生长的乡村有着许多值得记忆的活蹦乱跳的生命,有谁能割舍?“一群羊一个接一个的从树篱的缺口跳过去,不可能不在荆棘上留下一撮毛一样。”羊们跳过去了,它们去野外游荡着,乡村那么大,它们无论如何也走不出自家的田园,就像离家多年的游子,内心总背负着乡村的隐痛。
  母鸡神气活现地从鸡埘跳出来,咯咯哒哒的自信,比公鸡的打鸣来得实在。母鸡有母鸡的自私,公鸡却显出大度和宽容来。当公鸡发现有食物的时候,必然在地上一边叨咕,一边示意母鸡过来。母鸡来了,看见那些汤汤水水,要么自顾大嚼起来,要么呼唤着幼雏过来,一同享用美味佳肴。母鸡的自私往往表现在对幼雏的护短上,就像一个爱护短的母亲,随时都会扑闪了两只翅膀,把孩子庇护在麾下。此时的公鸡,便显出了几分自信和高傲,公鸡明白,在蒲村,自己多少得担待点什么。
  狗是聪明而警觉的,无论你如何蹑了手脚,也会被它灵敏的耳朵,捕捉到细微的脚步声,汪汪的犬吠,总能打破夜晚的沉静。蒲村人喜欢养狗,但却从来不养上等的宠物狗,他们养柴狗、土狗。这种狗聪明凌厉,是看家护院的好手。蒲村人没有闲情逸致去养那些放屁不大粮食的废物。蒲村人觉得城里人吃饱了撑得慌,花大价钱养那供人玩赏的玩意儿,实在不值,他们认为这是在玩物丧志。蒲村的狗见到陌生人,就汪汪吠叫。大狗叫,小狗也叫,黑狗叫,白狗也叫,满村便狗吠一片,让那些使花花肠子、动歪脑筋的人,无处藏身。
  我一直觉得城里的宠物狗缺心眼,如一个智障儿童不谙世事。我曾见一小巧的京巴狗,在穿越马路的时候,大摇大摆,趾高气扬。从宠物狗的身上,你能想见主人的神态。瞬间,一辆快速行驶的车碾碎了它趾高气扬的梦。
  蒲村的猪就不聪明了。猪们吃了睡,睡了吃,养一身懒膘,长一身肥肉,哼哼唧唧,如病入膏肓的老人,单等逢年过节被宰割了。蒲村的猪喜欢争食,“哼哼哼”“唧唧唧”,在食槽子拱来拱去,生怕被同类抢食了去。它们自私、偏狭,一旦有什么好吃好喝,只顾闷头抢吃,在“吱吱啦啦”的哼叫中,让人看到了它们的自私和无能。蒲村的狗也喜欢争食,但它们往往看到有谁对自个儿构成威胁了,就发出“呜呜”的叫声以示警告,强势的派头显而易见。
  
  蒲村傍晚的鸟鸣
  
  躺在焦躁的麦垛上,口含一根麦秆,一节一节把它咬断。刚含在嘴里,麦秆脆而易断,经过口水的浸泽,逐渐显出其任性来,如一个赖皮孩童,越摔打反而越让他变得硬朗起来。干渴、焦虑咬噬着我的内心,我设想一个倾泻光明与幸福的夜晚,让我安详酣睡或醉意朦胧。我担心六月酷热的降临,但我渴望六月的收获。一切在季节里显得单调而乏味,令人厌倦的、痛苦的思绪,缓慢地闪过我的脑海,犹如从头顶飘过的、绵延不断的白云。夜凉渐次降临,露水开始爬上我的背脊,也许是濡湿的汗水,蚯蚓一般在我的体内瘙痒。一只麻雀开始在我旁边蹦跳,它过于专注洒落在地上的麦粒,竟然无视我的存在。又一只麻雀飞了过来,一只一只相继来了。我丝毫不敢挪动身子,我怕惊扰了这些觅食的小生命,我甚至想像它们无意间落在我的臂膀,成为身上的某一处装饰。它们似乎相约好的,开始叽叽喳喳,鸣叫,跳跃,啄食,显出生命的活力。抑扬顿挫的鸣声,送入我静寂的内心,灌满我整个身体,灌满我被焦虑、干渴折磨得昏昏沉沉的脑海。
  就像幕布拉开,序曲响起一般,这些鸟声,给我的内心注入了清新、恬淡和永恒的力量。我从鸟语里听出了蒲村的喘息,听出了庄稼的诉求。我想对麻雀们说:感谢你们,感谢你们在我焦虑的时刻,给我的体内注入了欢快而奔放的歌声。我的鼻子忽然酸涩了,我的心情开始有些激动,身子有些微颤,内心的负荷开始渐渐松动,就像古装戏里,曼妙女子手中渐次打开的折扇,美妙的山水图开始露出端倪。许多人听到鸟语啁啾竟然无动于衷,甚至与他谈起鸟鸣的魅力而不耐烦,这对生活在蒲村的人们是不可思议的。这种默然的态度往往来自于城镇生活,是城市的喧嚣和浮躁掩盖了听觉的迟钝。当然,另外的原因是他们觉得鸟语单调无趣,缺乏变化。这一定是他没有沉进去,没有感知蒲村的质朴和恬淡,没有感知鸟鸣的质感与润泽。你先改变一下,试图把那声音想象成淙淙泉水和轻微摇曳的树梢的律动。在这种氛围里,所有遥远的事物似乎开始魔幻般簇拥眼前,整个蒲村也带上了罕见的可爱色彩,此时,麻雀的鸣叫似乎比钢琴和簧管的合奏更清纯、明朗,更能让人对它产生共鸣。连续的阴雨过后,一旦晴朗起来,通常在阳光普照夏,蒲村的上空,开始摇曳着柔和而银亮的光泽。鸟鸣也如润泽的空气,得到了洗涤和净化。把蒲村清新的空气吸进肺部,就如把美妙的鸟鸣吸进了灵魂一样,能产生特殊的意象。
  
  铅石般的乡村记忆
  
  阳光如利刃般刺进蒲村的家家院落和青纱帐似的庄稼地。
  陪伴我整个童年的黄狗已经不知去向,邻居二椿家的猫咪还是叫“花喇儿”,只是早先的那只早已无踪,于是,二椿便在“花喇儿”前冠了个“小”字以示区别。黄狗和小花喇儿的名字铅一般在我内心沉下去,拖长了声音,从往昔的记忆里浮现上来。不知什么原因,我游走在夏天蒲村的庄稼地里,努力想用温情的文字去抚摸乡村的肌肤,然而,在我的内心深处,无论如何也涌现不出任何象征意义来。我喜欢戴着晒旧了的草帽,穿行于金光灿烂的麦田,蒲村的味道凝聚在帽檐,笼罩了我的嗅觉。没有童话般自我陶醉的灵感,没有穿过烈火寻求蒲村意象的庄严和神圣,什么也没有,总有一种生命力霎然穿透我的记忆,驻脚在我的周身。我开始在意身边的荞麦花,在意翩然的蜜蜂和蝴蝶究竟为什么劳碌?麦地中央,母亲弯腰收割成熟的麦子,身后已经放倒了一大片麦捆,但她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甚至连额头上急剧而下的汗水也顾不得挥去。她只顾挥镰,只顾与盛夏拼斗,偶尔伸一伸弯曲的腰背,算是片刻的放松。她身上倾注的汗水,蓐湿了脚下的黄土。麦穗离开田野,随着母亲进入低矮的家门,被一双双粗糙的手揉搓着,混入了一年的辛酸和收获的喜悦。收割后的田野开始变得异常宁静,没有鸟鸣,没有虫声,万籁俱寂,即使微风拂过,也唤不起千重麦浪。
  蒲村的土地有着过多的活力和诱惑,尤其是雨后,松软而肥沃,像一句谜语,诱惑你去探寻。我知道有许多人对乡村在诋毁,对土地在埋怨,在他们的言辞中,只有幽怨或者雄辩,但我们不必把它当真,我们是贴着乡村的土地沉睡的。幽静的夜晚,我们能听到蒲村的喃喃低语:婴儿、蟋蟀、蚱蜢、蝉、蛙……弹奏出蒲村夜晚的和鸣,萤火虫在河床上的绿草间,弹奏着无声的音乐。它们组成了蒲村奇特的音韵,让我和我的伙伴们自然而然地将生命中最隐秘的部分与蒲村的生命联结起来。
  我渐渐地理解了万物母亲的意义。注傍晚的薄雾犹如母亲轻柔的手,在我的额头抚摩。我想起了从我家后院流过的那条河,我能感知它在我内心的跃动和歌唱,因为,我把肉体献给了这条小河。月光下的小河,是一条薄纱,整个蒲村都是一张颤悠的薄纱,蒲村的婴儿就睡在薄纱下,舔吮母亲的乳汁。
  我总不厌其烦地叙说蒲村的美妙与新奇,有时,也将蒲村的痛苦和悲哀和盘托出。我每次讲起来津津有味,让一些人兴奋和心驰神往,但也会让大多数朋友心生厌倦甚觉寡淡。蒲村给我挂满了绶带,该轮到我向你们发问了:你们的根在哪里?我要探寻你们的内心,你们能如我一般真实的表明心迹吗?我不时地长嘘短叹,叹息中蕴含着忧伤和痛苦,也许,回忆蒲村的往昔,感知蒲村的忧伤和焦渴,比爽朗的欢声笑语来得更加亲切。
  夜阑人静之时,有无数只梦幻的翅膀在我熟睡的床边拍打、呼扇,使我难以入睡。朦胧中,我能感知我所不知道的事情,倾听蒲村未曾听到的声音,凝视我未曾看到的事物,思考我不明白的问题,感受我不曾意识到的蒲村的痛苦和欢欣。蒲村柔嫩又粗野的手,总能攫住我的灵魂,将快乐的苦涩与悲痛的甜美混合成甘醇的米酒,倾注在我的心里。
  


转自: http://www.iceach.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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