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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带你走天涯
如果你去了我所在的小城,如果你去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不要担心没有车,很多很多的摩的会自动的过来,问你去哪里,无论你看上去比他大还是比他小,他都叫你大哥。
那时你也许会看见远远的一个,无论有多热,他都带着头盔,所以,你才会看见远远的一个,他静静的停在那里,他不过来抢活,不叫谁哥哥,他静静的等在那里,仿佛他的摩托不做生意只是为了接一个人,他只静静的等着他的好运。大家都知道他的名字:杨志。
他不是梁山那个传奇的杨志,他是爱钓鱼的杨志,为了钓鱼他买了车,他是下岗的杨志,为了生存他再也不去钓鱼,现在,他是开车的杨志。为了挣钱,他常常很晚才回家。
杨志的家,在小城的边缘,要穿越很长的夜路才能回去,公路的两边有一片杂乱的坟地,是从前处决犯人的地方,杨志每天到这里都要点上一根烟,然后扔给那个莫测的小社会,说:吸吧,兄弟们。走夜路时,他不怕死人,他知道,无论什么人,只要他死了,就是善良的。他怕的是活人。
如果这个死人的世界里,出现几个活人,应该是比鬼还可怕的,杨志记得他的历险,他的车险些被几个石块颠翻,摇摇晃晃中他看到了从那坟地里窜出的几个黑影,他听到了铁器撞击声音,就是喝醉了,他也知道,那是刀!杨志风一样的逃了,杨志想,那几个笨家伙真是没眼力,抢我干吗,不知道我是车夫吗,不知道我每天带回的钱,不够他们吃一顿饭吗?想想,又有点佩服那几个,真是敬业,大冷的天守在那里半夜,真不容易呢。
这就是杨志走夜路时,总爱点上一根烟的原因了,那微弱亮光如原始人用来吓跑野兽的柴火,告诉路边藏着的人,我是男的,不要轻易动我,而喝了酒,就不一样了,他会飞起来,他会在心里盼望真会有什么人窜出什么人或鬼来,他会毫不犹豫的把车开到他的身上去,然后在他——无论他是人还是鬼——的屁股上留下他重重的脚印。
那个女孩儿,从路边冲出来时,不知道将有一辆车从无边的岁月里开过来,开到她的生命里,以让她无比 疼痛的方式向她问好。杨志看到了披头散发的女孩子,不是鬼,是个女孩,他紧急刹车,车停住了,自己飞了起来,重重的落到女孩的身上,他们同时叫了一声,他先爬起来,看到了女孩在地下翻滚,他问有事吗,女孩说不出话来,只指了指胸口,他又问有事吗?女孩才喘着气说:妈的,快救我。
我不要看你那破鲜花,给我一根烟,在医院里,女孩对杨志说,你吸烟?杨志很奇怪,虽然他知道医院里不让吸烟,他还是给她点上了,她看到女孩熟练的用手指点了点他的手,便如弹琴一般在他的心里奏出温柔的音乐,他知道女孩子是个老手,不仅是吸烟的老手。女孩说,你撞了我是吗?杨志说是的。你又救了我是吗?杨志说是的。女孩从床上坐起来,在他的额头留下深深的一吻,他感觉到自己嘴里的咸味儿,那是女孩儿的眼泪,那是女孩儿的眼泪悄悄的从面颊滑下来了,他刚有胡须的唇品不懂女孩儿的忧伤,女孩儿的声音如天外音乐:救我,你救我。
我当然要救你,你不在医院里吗?
你很快就会好的,很快就可以出院了。
你不要让我出院,女孩儿说,我一出院就完了。
什么?杨志说,你不出院我才完了,不是病死的,是饿死。我只能养我自己,再养你——养你我也不怕的,养医院可就难啦,怎么,要我把自己卖给医院吗?
那怎么办,我一出去,他们就会找到我,找到我,我死定了。
哦,杨志明白了,你欠别人的钱?女孩儿摇摇头,不欠,我谁的都不欠,他们有钱,我没有用过他们的钱,但他们因为有钱,就想用我的身子。我跑啦,从我工作的酒店跑啦。你这个倒霉蛋,谁让我遇见你,你说,我该怎么办?
杨志会说怎么办呢,他想拍拍胸脯说没什么,有我呢,但那开车的手早已习惯了劳动,不知道怎么拍胸脯了,他听见自己用微弱的声音说:逃吧。他知道他只是个开摩的的杨志,不是玩魔术的杨志,他没有办法生出一身本领来,他没有钱,没有人,什么都没有,就象很多什么都没有的人一样,在这个世界上,他最习惯的是:逃。
逃到哪里去呢,你说?这个问题把杨志问住了,是啊,一个女孩子,逃到哪里?他摇了摇头,女孩子被摇急了,她拉住他,她象个藤一样缠住了他,她对他说:谁让你撞了我,你要负责。一句你要负责使杨志有一点想发火,他想他是遇到麻烦了,她怎么是个这样的人。但杨志忍住了,是啊,没有办法,就象女孩子说的,谁让你撞了她,谁让你撞了她呢。
哎,杨志叹了口气,说:你到我家来吧。
杨志的家不能算做一个家的,没有女人的房子不能算是一个家的,他的屋子使人联想到了仓库,为了方便放车他的屋子里只有一张床和一把老藤椅,墙上贴着女明星使人猜想二十多岁的杨志如何度过了那些寂寞的夜晚,他枕边的黑白照片上却是一个很温和的老女人,杨志拦住了女孩好奇的手,别动,那是我妈妈。女孩笑了,我又不是摸你妈,是摸照片。杨志说照片就是我妈。女孩问:你爸呢?我爸?杨志的声音突然变的很低很底:我爸是谁连我妈也不知道。女孩笑了,说:你真幽默。
杨志没有笑。杨志在想我怎么安排这个冤家呢?天黑了,要睡觉了,怎么睡呢,女孩子看出了杨志的为难,看出了他的为难她才知道怎么让杨志更为难,她说我累了我要睡了,你的床很舒服呢,我喜欢。你呢,站一夜,还是——
杨志决定站一夜也不能让那娘们看扁了,何况他还有一把椅子,那个椅子可以使他很自尊的在上面打磕睡,使他凑凑和和的睡到天亮而不至于中了那女子的奸计,他把椅子搬到了靠门的地方,一句话不说的准备抗战到天亮。
天很快就亮了,二十一岁的夜总是很短很短的。他醒来时,女孩儿已经站到了他的面前,朦胧中女孩儿笑魇如花,他好象在那个时候才发现了女孩儿的美,女孩儿静静的站在他的面前,和先前那个国骂成章吐烟如云的女孩而判若两人,她温婉动人的笑容里藏了淡淡的韵味,杨志觉的屋子里温暖了许多也亮了许多,杨志起来 ,杨志心情愉快的起来,兴奋之余竟没听见女孩儿对他说的话,女孩儿说:我要走了。
我要走了。
什么?怎么这个时候要走?杨志想你怎么不早说走,在我的心情不那么愉快的时候,在我的屋子里不那么温暖明亮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走?杨志觉得天暗了下来,黑夜在黎明时分真正的来临了,可他知道他是杨志,小小的杨志没有要求别人怎么样的习惯,他只说:我送你。
杨志还在心里说,我来带你走天涯。
很多天以后,一个小偷光顾了杨志的家,他费了很大的劲从窗子里翻了进来,发现屋里不但没有人,他想要的什么都没有,蜘蛛在墙角自由的结网,屋顶有阳光进来,破旧的椅子仿佛一千年没有人坐过,无限失落 的小偷发现了半瓶酒,喝了起来,他喝醉了,把那个女明星从墙上揭了下来,发现了那后面还有一个洞,那个洞里空空如也。 而杨志,此时正在车站外面的小餐馆里和一个女孩儿对饮,那个女孩儿 喝了几杯血红血红的酒,杨志看到,那女孩儿的脸成了盛开的花。杨志知道,那朵花将永远开在他的心里。
要上车了,女孩的手伸了过来。
杨志想说什么,却没有说,杨志总是在最想说话的时候一句话不说,就象母亲去世的时候,最想流泪的时候他却不知道怎么哭一样,没有母亲的那个夜里他只吃饭,只吃饭,他快吃死了,谁知道他为什么只吃饭。
他想快点离开这里,回去喝酒,只喝酒,只喝酒,他知道他为什么喝酒。
然而女孩儿却一脸惊恐的下来了,她飞快的跳上杨志的车,快走,快走
杨志一边发动车一边问:怎么了,怎么了
女孩儿说不出话来,只用手指了指车内,杨志看到了车内一张凶神恶煞的脸,因为紧张他的脑海里放大了那张脸,那是一张胖脸仿佛占了半个车窗那么大。杨志的车箭一样飞出了,只听见后面追赶的人的一声叫骂,他的车就消失在这条小街上了,女孩儿紧紧的抱着她,说:他们是黑社会,他们比黑社会还黑。
杨志的车刮起了一阵风,杨志在风里对那个女孩儿说:不怕,我送你,我来带你走天涯。
就这么简单,人有时候会做一些简单的事,为着一个简单的理由,杨志 就是一个简单的人,他没有高深的智慧给自己的提一个个问题,比如:为什么要带一个女孩儿,那个女孩儿如此的素昧平生,到底为什么你要带她走?他只是知道这是他想做的也是她应该做的,当那个清晨,他觉得房子里温暖起来的时候,当他觉得明亮的阳光照在他心里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了。而那个女孩儿惊恐的眼神,又使他觉得,他这样做是应该的。
你的家在哪里?杨志不只一次的问那个女孩儿,而那个女孩儿每一次的回答都是不一样的,杨志好象重新复习了中国地理,他陪着女孩儿,在意念中去过很多地方的很多家,最后女孩儿告诉他,我的家就这里,就在飞翔的摩托车后座上,杨志觉得她在念诗,他不懂为什么那小小的地方会是一个女孩儿的家,其实,他不知道,他的心里,那更小的地方,也是女孩儿的家呢,女孩儿的脸在烟雾里时隐时现,仿佛她的过去和将来,他不知道女孩儿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他只知道,为了女孩儿有一个家他要永远和她在一起。
那个爱抽烟的女孩子最喜欢的就是透过烟雾看人,她看杨志的时候,使他觉得自己应该扣好衣服,整好头发,好好的给他看,而她仿佛看他又仿佛跟本不看他,那是一种洞彻灵魂的光,她静静的目光看着他的时候仿佛是在问:是真的吗?而她直直的望着他的时候,他才知道她根本没有看他,她用她的眼睛告诉他,她什么都没有看,她在看她自己的心,她正在那里整理着什么或掩盖着什么 。而杨志一开口,她便仿佛知道了他要说什么,她只静静的听着,不置可否。
杨志是个充满幻想的人,他腿上的伤痕来自一次飞翔,他幻想自己能借助一跟枝条从一堵墙上飞到一和平房的顶上,却忘了那个枝条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树枝,承载不住一个飞翔的大英雄,结果,他在同伴的喝彩声里一头从那个墙上载了下来,他的腿跪到了一快玻璃上,留下来一条伤痕的腿和同伴用以取笑他传说。他现在的幻想是把那个女孩子送到一个安全而美丽的地方去,给她一个好的未来,而有时会忘了自己是谁,自己小小的身躯能不能承载那一份责任。反正他就这样走了,不问方向,方向是天涯,天涯 是人世间的任何地方,反正每到一个城市,他便停下来,找一个地方好好看看彼此,好好的说说话,聊聊天,仿佛不这样,就会在转眼间成为路人,女孩儿的手柔弱无骨,一边给她擦去脸上的灰尘一边提醒他是个傻瓜,他也知道,两个满脸灰尘的人看上去都是傻瓜,他们喝酒,抽烟,喝多了就打架,实实在在的打,在彼此的脸上留着对方的手印,这一对冤家,有时又会象两条蛇一样缠在一起,缠得透不过气来,缠得有一种要沉没的感觉,要死就随时可以去死的感觉。杨志想起了童年时的丫丫,那个丫丫也是这样,是他的对手也是他的伙伴,他记起了自己为了给丫丫摘一朵花而被蜜蜂蛰出了一个大包,他想:我该送一朵花给女孩儿了。
可当他走进那个卖花人时,发现自己连一朵花都不可能给女孩儿买了。
没有钱了。
浪漫的逃亡演到这一段,该钱登场了。钱是以离开的姿势登场的,钱登场是为了告诉我们钱的尊贵和力量,然后再告诉我们,杨志没有钱了。钱从杨志那里离开了。
又是钱。钱与我们梦写在一个故事里,会使那个故事失去飞翔的翅膀,一头载到现实里来。女孩儿看到了杨志的沉默,她不问为什么,因为问一个男人为什么沉默时得到的回答仍是沉默,她看到杨志把他手上的表卖给一个修理部时,知道了杨志沉默的原因。杨志说:真不好,我的钱大都被我藏到了墙洞里了,没带来。女孩儿没有说话,看着遥远的遥远的来路,仿佛用眼光度量,能不能回去拿——不能回去拿了,太远了,走出来就不能回去了,就象有些事,做出来,后悔也没有用了。杨志有了点钱,又开始幽默起来,他说:实在不行我就把我卖了。女孩突然抱住了他,不,不,你不知道你有多宝贵,你不知道你有多宝贵,女孩儿哭了,女孩儿哭了,杨志还没有明白怎么回事,眼泪就下来了。他们是两个孩子,不正常的孩子,好孩子。
可是,以后怎么办呢?
以后,吃什么呢?杨志说如果人可以光和作用,车也可以用太阳能的话,走到哪里都不怕了。可是我们最需要的不是太阳而是吃饭,所以先不走了,我们都去找工作,先不走了。他看到了女孩儿嘴形分明是一个“不”字,却没有听到声音,不知道女孩儿为什么想说“不”字,不知道她想说‘不”字为什么又没有说出来,她仿佛有很多话想说,不知为什么一个人有很多话想说的时候反而沉默。反正,他们是无法再走了。
他们在一个城市里停了下来了,要象两个普通的淘金者一样,与这个城市好好纠缠一翻了,杨志知道自己的生存能力 ,挣扎,忍耐,谦悲——一个小人物会的他都会而且习以为常,女孩说没什么大不了的大不了我去——她不说了,她看到杨志孩子似的表情等她说下去,她就不想说了,而且打死她,她也不会去想做那种“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了。
有什么在那个城市里张网以待呢?
如果有一个神,用无限慈悲的眼神看着这两个小小生命,如果那个神无限慈悲又无所不能,他就会在那个城市里,安排一个平凡而平安的命运给他们,给他们一份辛苦的工作,无论风风雨雨,让他们艰难而安静的活着;而无数个悲剧的故事证明,世上是没有神,厄运总是如制导一般找到弱小的生命,用残酷的现实告诉他们,什么是命运。所以,那些寻找女孩儿的人,不会在这个城市出现,也必然会出现在别的城市里。总之,他们总会出现在她的未来。
那就让他们来吧。
风尘仆仆的杨志 离那个城市越来越近时,看到了那几辆黑色轿车,当他看清那几个手持凶器的人时已经晚了,另外的几辆车已经堵住了他的退路。他听到了女孩儿的惊呼——呀,他们来了,他们怎么来了,女孩儿的手仿佛抠到了他的肉里。他感觉到了风大了起来,有点凉了。他看到了那几个人手里的家伙,无论如何他也知道,是刀!
怎么会这个时候来,怎么来的?如果他有答案他就不是杨志了,他只是个开摩的的又不是魔术师,他想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他们一直跟着他呢,或者算定了他们要从这个城市过,不管怎么想,不想面对的是躲不了了,他看到了刀在阳光下闪着寒冷的光,在那寒光里他看到了那个英雄的少年,那是校园里的杨志,是那个袖珍社会里袖珍的英雄。今天机会来了,上帝看我没有表演够来给我加演了,他想,他大声的叫自己的名字,仿佛在两军阵前点将军的名,然后用更大的声音喊:到,到,到!他愿意,他从来没有这样愿意过,他告诉自己不要停下来,无论谁来,他都会把车开到他们身上去,然后——无论他们是人还是鬼,在他们身上留下致命的印记.
然而,那个女孩儿却紧紧的扯住了他的头发,好象扯住了野马的鬃毛似的,女孩儿突然大叫:混蛋,让我下来!你不停车我就跳了。女孩儿的手生生的扯下了他的发,他慢了下来了,无论如何他也知道,跳车等于去死,她不想让她死。他在离那些人不远处停了下来,摸了摸他的脸,问:你的钱是不是装在一个蓝色的小包里——
他没有听见她在说什么
她又摸了摸他的脸,然后,她一伸手,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你算什么东西,敢劫持我?!
这次他听见了,他静静的坐在车上,看那个女孩儿跑到那个胖子那里,用曾经给他拥抱的双臂搂住那张脸哭了,哭得很伤心,仿佛历经磨难又久别重逢。他来不及想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脸上就挨了一记重拳,接着所有人都过来,除了没有要他的命,把他的一切都打烂了,透过眼前的血红,他看到了依偎在别人怀里的女孩儿,他站了起来,他一点也不疼,反而感到了莫名的快感,他说:来吧,是我劫持了她。
女孩儿喊:别打了。让我来给他点颜色瞧瞧,说完就从胖子手里要了一把刀。
胖子露出了莫测的笑,好,看你的
女孩儿走向杨志,仔仔细细的看着他,仿佛要在他的脸上寻找一个可以用刀写诗的地方,女孩儿的眼里含着绝望的笑意,对杨志说:不要想着我会和你一起死,你走吧。
女孩儿又说:你回家看看你的钱包,被我丢在车上了,真可惜,
然后,女孩儿在他的额头上划了一道深深的血印,说:你走吧
杨志便走了,飞一样的走了,他的车发出了无章的吼叫,象被烧了尾巴的怪兽。杨志逃了,头也不回的逃了,仿佛要逃离这个世界,他感觉自己成了断了线的风筝,生命变得如此的轻又如此的无定。他不知道何时停下来,不知道在哪里停下来。他看不到她的身后,女孩儿用他的血写着:我爱你。然后,用沾了他的血的刀追问,在那个胖子身上苦苦的追问,一刀,两刀,三刀——直到问出了满天的繁星,直到也用那刀,在自己身上问出了满天繁星,才不问了,永远永远的明白和死了
如果你去我住的小城找我喝酒,不要夜里来。
没有车,夜深了,连摩的也回家了,只有一个带了头盔的杨志,还等在那里 ,不要坐他的车,因为这个小城他哪也不去——
他会带你走天涯,他真的会带你走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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