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在一种没有意义的状态下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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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在一种没有意义的状态下悠走


??黄昏，在一种没有意义的状态下悠走
　　
　　连自己也说不明白，此时此刻，自己为什么一个人来到湖边，漫无边际地悠走。我不是来健身的。虽然有人说，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我却不过把它当成一种姑妄言之，姑妄听之的街坊里语，至今没有养成那样的习惯。我也不是来散步的。虽然花前月下的散漫猫步会催生很多情趣，但此刻并没有美人相依，加之天气闷热，我又是一个怕热不怕冷的人，以散步为目的无异于自投炼狱。我更不是要去哪里什么办事。时间早已在朝九晚五的界域之外，我此刻既无需办的公事，也无私事，没有朋友相约去斗地主或侃文学。能说明问题的，似乎就是悠走，一个人的悠走，而不是坐卧；没有一缕招呼我的晚风，带给我一丝清爽的解释。在这个周末的黄昏，我不知道到哪里去，行走中会遇到些什么人和事，什么时候转身回家，或应约赶赴一个有目的的所在。我第一次强烈地感到，自己正在做一件没有任何意义的事；或者说，悠走，就是我此刻的全部目的和意义。
　　
　　更令我感到惊讶的是，当我意识到这种无意义状态时，我并没有产生强烈的失落感，没有虚度光阴的内疚，甚至没有想到立刻结束这种状态。过去我一直不是这样的呀，这是多么的不合乎逻辑！记得还在读书的时候，当然不是大学，好像也不是高中，而还要更早。我们读到一个伟人的雄文，大概是说人生要过得有意义，当我们回首往事的时候，不要因虚度光阴而懊悔，也不要因碌碌无为而羞耻。当时，我们是多么的热血沸腾，心潮澎湃啊！我们真的怕在那个遥远的将来，会有一种叫懊悔和羞耻的东西折磨自己的。从此，意义，意义，这个形而上的词，便像一个神圣的咒语，常常被人在我们的耳际念起，如影相随，亦步亦趋。可是，我此刻是怎么了？是心已老，志已退，意志已消沉，不知不觉中步入了一种人生的颓废，还是在领略人生抑扬顿挫的另一种风景？我没有急于去求证，或者说我不想求证，至少此刻。我怕任何逻辑思维的进入，都会影响到我悠然闲置的心情。
　　
　　一轮淡红的夕阳，轻轻地放在城市的楼顶，不经意间便布置了城市的黄昏。楼是远景楼，就是当年东坡为之作记的那一幢古楼。不过，眼前的远景楼并不是真迹，而是一种仿造。仿造得了楼，却仿造不了当时的民风民情。东坡与那楼都早已随风而去，成为一道遥远的景致，而没有像黄鹤楼那样，抛下黄鹤远走高飞的诱惑，自己独留了下来。好在，此刻有夕阳来相伴，排解了那楼的孤寂。好像有风，在楼顶吹拂。不然，那夕阳周边的云，怎么在楼顶涌来涌去。那些橙黄的，粉红的，灰褐的，乳白的云，你推我搡，此消彼涨，团团簇簇，没有秩序，簇拥在夕阳周围。乍一看，它们似乎都要争相表白，自己才是夕阳最忠实的粉丝；面对这样热烈的拥戴，夕阳的心好像被灌醉，满面泛红，一脸羞涩，宛如一粒浸泡在鸡尾酒里的樱桃。然而，当联想到风，你的看法就再难以坚定。我更相信，夕阳和那些云，都和我此刻一样，是没有目的，没有刻意要表达的意义的。它们的涌动或被簇拥，不过是一种随风而起的自然之舞。不然，那夕阳怎么没有陶醉于眼前的美妙感觉，很快退隐到了那高楼的背后；怎么在夕阳退隐后，那些云仍然在拥挤飘忽。
　　
　　忙忙碌碌过了两周，开会，学习，迎检，受过表扬，也挨过批评。被一个又一个沉重的目的和意义挤压，一身的疲惫，只想在周末尽然抛弃。周末下班后，来到小区东门的稀饭王，要了一碗绿豆稀饭，一碗红苕稀饭，一个盐蛋，一碟花油酥生米。突然感到这样的晚餐是多么惬意，其实它要胜过许多山珍海味的。然后便是悠走。我发觉，日常的积习要改其实是很难的。比如此刻，我一面在享受着悠走的愉悦，一种无意义状态的放松，怡然，超越，愉悦，下意识里，却仍然又不知不觉地进入寻找，为自己此刻的状态寻找目的和意义。我的思绪就这样又一次回归到了一种有序。记得在吃过晚饭后，把车停下，也没有想什么，就被一种神秘的力量驱使，抛弃了一切尘世的所谓理想，事业，目的和意义，漫不经心，信马由缰，进入一种无意义状态的悠走。
　　
　　走出小区，鬼使神差般来到湖滨。我下意识地定神凝视，把寻找的思维锁定住那幢晚霞余晖里的古楼。我发现，夕阳西沉后，许多东西并没有随之消失，比如光亮，闷热，浮云，还有这个城市的喧嚣。这些都是与太阳直接关联的啊，此刻，它们仍在这个城市天地间穿行。这甚至令我对太阳的意义产生了怀疑，尽管这种怀疑也许是荒诞的，没有理由的，违反科学的，但它仍然像春草般在我心里滋长。为了否定我的残酷发现，挽救一种对神圣思想的颠覆，我宁愿忘掉自己，把一切思维的指向，都投掷于凝视的对象，用心灵去贴近。我有点好笑自己，此刻怎么像普鲁斯《傀儡》中的那位多情女子。那女子的凝视是有目的的，她企盼以自己长久的痴情凝视，唤醒那尊大理石神像的多情感觉；在她入睡的时候，那个高傲而不朽的头顶上戴着桂冠，从那块坚硬僵死的石座上起身，轻轻走到她的身旁，在她不知不觉中吻干她的泪水。我的凝视又是为了什么？破解眼前的无意义玄机，再次回归那令人厌倦的意义？我感到这样的纠缠本身就毫无意义，怎么自己有点弄不清自己。人真是个可笑的动物！
　　
　　当意识到自己寻找的可笑的时候，我便果断地尝试着放弃。放弃寻找，放弃目的，放弃意义，给心灵一点留白的空间，就像这个周末的黄昏，在一种没有意义的状态下悠走。尘世烦杂，我们有限的心灵领地，本已被喧嚣充斥，有一些可以自由支配的地方，何不超脱一些，再超脱一些，给生命一些舒缓。生命的流程本应该是多元的，丰富的，灵性的，张驰有度的啊，就像这城市美丽的黄昏或者早晨。如果全部嫁予目的，那么微笑与憎恶都赋予了功利；全部塞满了枯燥的意义，那么本身就是意义的丢失。我们为啥要给自己过意不去！
　　
　　这个黄昏，我继续带着一说无意义状态，在这夏夜的湖滨悠走，前面似乎什么都没有，又什么都有。
　　


转自： http://www.ic37.info

hills1979

黄昏的大部分时间是在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