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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 老师三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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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1-14 14:2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老师三记


??老师三记
  
      文/东方安澜
  
      眨眼王
  
  眨眼王正巧姓王。
  
  眨眼王是校长。眨眼王眼睛一眨,鼻子一抽,就站在操场的土堆台上嗡嗡的讲,讲“五讲四美三热爱。”我立在中间,左耳进右耳出。学校把五讲的内容写在廊棚下的柱子上,我读三年级,一件事跟眨眼王有关,所以记得。
  
  我家离学校不远,回家扒了碗中饭,就吊儿郎当去学校。因为还早,脚步开岔,东晃晃西荡荡。我到现在还记得那个鞭炮是谁放的。他放过后,人就走了。鞭炮在学校的矮墙上响过,我就蹲在那无聊地看。摆弄鞭炮残碴,嗅嗅硫磺的味儿。本来没我啥事,呆在现场就坏事了。我被眨眼王叫进了办公室。
  
  在学校放个鞭炮也不算啥事,80年代的乡村小学就一块泥地,两排破屋,还有几棵梧桐树。不象现在新校舍这样封闭,外人进不来。我就这样做了替死鬼。几十后我一直想这,唯一自己给出的解释是那天眨眼王撞到了鬼。我傻傻地跟着眨眼王进了办公室。被一种居高临下的威严吓住了。不敢辩解。我内向、懦弱,不善辩解。办公室代表了某种权威,一个九岁的小孩根本无力抗衡。
  
  我立在壁角里,无法言说的恐惧包裹了全身。沉默着,泪水莹莹。这个恐惧的场景一直伴随了我三十年。我就一直呆呆的立着,没有人过问,没有人关心,办公室的老师集体失语。我象是动物园铁笼里的猢狲,接着办公室门口同学诧异的眼神。没人理我,我象患上了臆想症,真做了错事,满肚子哀戚,委屈,哀求。
  
  眨眼王,或其他人,从没给过我申辩的权利。态度冷漠。几十年后我才想,老师号召爱党爱祖国爱人民,可是老师为什么就不爱我这个九岁的小学生呢。老师为我刻骨铭心上了一堂伪善课,使我提早接触了成人世界的冷酷。把我幼小心灵要求上进的热情拦腰截断。当我也有了孩子,我再也不教女儿爱什么狗屁,爱就自己,这是对世界最大的爱。一个连自己的学生也不爱的人,你还奢望他能爱这个世界吗。
  
  我学习不是用心,但也不坏。缺陷就是不会在老师面前马屁。对什么事也不上心,郁郁寡欢,不合群。也没人欺负我,因为我拳头硬。没人喜欢我。我站在角落里,咬着牙扛着老师强加我的羞辱。也从这一刻,我体会到了一个男人面对强权不畏惧的振奋感。从墙角里走出来的男孩,淬硬了咬牙坚挺的骨头。
  
  上课下课,身影在我边上晃来晃去,零声响了又响,我不记得响了几次。三十年后,我才知道人权,我有学习的权利。灰白的墙壁开始被我盯的发黑,把我的愤怒通过眼神贯注在墙壁上。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用我的眼睛对付墙壁。三十年以后,我还能从回忆里数清楚发黑的墙壁上那组成黑色色谱的微粒。
  
  慢慢的,我发觉我的嘴唇不对劲,有什么东西浸入嘴里,凉丝丝的,强忍着。一块强忍着的还有尿意。胆怯退却。对眨眼王的恨意潮涌般上涨,心里咒骂了他无数遍。我现在不记得那是什么季节。也没弄清我怎么会莫名其妙受冤枉。三十年后我归结为一点,人生顺逆富贵,娘胎里就注定了的。
  
  那天我在放学后走出办公室。撒腿往厕所跑,撅起屁股却撒不出来,一滴两滴……在尿槽里滴沥,象瓦沟里的雨水,慢慢拧成一长串出来。以后,我再也没说过“老师好”。
  
       金皮蛋
  
  金皮蛋也正巧姓金。
  
  金皮蛋教我初一,据说是工农兵大学生。这诨号是高年级同学留给我们的见面礼。其实,班级里会取诨号的人才有的是。某些同学就有起诨号的天赋,起得形象贴切,能使被叫的一下子名声大振。老师人矮,小眼,两头小中间大,这诨号形象神似,所以没感觉有什么创意元素。倒是高年级同学说起他,一脸狡狯,留给我们一句类似节目预告式的箴语“嘿,你们有得苦头吃啦。”
  
  十三岁的男孩女孩有明显差别。十三岁的女孩有模有样,是俏姑娘。乡间古话说“十三岁做娘,天下通行。”十三岁的男孩还挂鼻涕。身上还有猢狲气。老鼠头,东张西望;猢狲手,东一把西一抓。男孩子要到变声期,才开始成熟。
  
  我正是这样,自修课是动物世界,我是猴王。从没想过上窜下跳有什么不对。后来当我有了足够的知识来分析当时的行为,结论是天性中的表现欲作祟。跟孔雀开屏吸引异性一个类型。我用吵闹来表现自己。这都是造物主害人。没有雌雄,这个世界又少了生趣。唉,真是两难。反正我在这两性乐趣中得到的少,负面的多,我是不感谢造物主的。
  
  读书升了一级,顽皮却不会一下子消退。尽管父亲耳提面命叮嘱着要书包翻身。但在玩儿圈子里赢一张敦煌牌香烟壳比成绩的高低更有面子。我玩水晶弹子,老虎武松狮子象,打洞。还蛮牛逼的,去向别班的同学叫阵,爬在泥地上乐此不疲。打赢了,自己觉得自己象个英雄,却不去想书包里的作业一个字也没写。
  
  坏事就坏在弹子上。自修课拿出书本带出了弹子。心思就被弹子勾去了。那时人小,坐第一排,在老师眼皮底下,不敢有小动作,骨头早就发痒。弹子在课桌台板上打着旋儿。我正起劲,疏忽了防备,不巧被金皮蛋进来一头撞见。
  
  一下子天昏地暗。金皮蛋大怒,一把抓出我的书包摔向操场,把我的语文书撕得稀巴烂。狂风暴雨下,我吓懵了。金皮蛋教我们语文,一个学期,我都是向学长借的旧课本。也奇怪,用借的旧课本,我的语文成绩反而越来越好;金皮蛋也奇怪,有了这么一下子过节,却经常把我的作文拿出来当范文;更奇怪的是,被他撕了语文课本的我对他没有一点恨意。但他从没表扬过我。我也不再在课堂上捣乱。好像达成了某种默契。这种默契没有居高临下的压抑感,让人舒服。在这默契下学习,倒有一种说不清的快慰。
  
  金皮蛋的脾气依然暴躁。有一次不知为了什么事,要求全班罚抄《出师表》一百遍,我才真正体会到学长那句节目预告的厉害。不过当我抄到59遍的时候,金皮蛋宣布取消了这个责罚。认真抄写完成的女同学大呼不公,他却象弥勒佛那样笑得嘻嘻哈哈。而我则从他罚抄时的包公脸到取消责罚时的弥勒脸上,嗅到了他身上的人情味。人情味浓的人懂得进退得失,知道掌握分寸的人身上有人气味。
  
  细想,金皮蛋对我最狠,我却不恨,就因为他有人气味。我不喜欢阴险的鬼孙,就喜欢你一拳我一拳,打过后,继续掏心掏肺,肝胆相照。
  
       草履虫
  
  生物老师讲到单细胞生物时,我们私底下就把草履虫送给了他。老师在讲台上传授知识,我们在讲台下派送绰号。很长时间老师都被弄得一头雾水,在提到草履虫时为什么大家会嘻嘻哈哈,而且把草履虫这三字咬得特别重。同学之间心照不宣,满足捉弄后的快感。
  
  草履虫刚做老师,年纪不大,有一年突然做了我们班主任。做了班主任后不知为什么,再也没看到他在同学面前笑过。明显在树立自己的威信。行事作风又处处做作。威信是一道墙垣,隔开了师生情谊。威信是自身散发出来的一股神气,是日积月累知识气质的修炼,我想草履虫当时也并不比我们有更高明的认识,以为抬高声音板起脸孔就叫威严。
  
  当一个人做事带有强烈功利时,世界就变得不自在了。师生关系的不自在当然没有校长的表扬重要。自从草履虫做了班主任,我们就开始和他疙疙瘩瘩,虽然听他指派,但并不卖他帐,一个大不了我们几岁的人来管我们,我们总有些不服。长大了,嘴边的胡须由稀渐硬,逐渐见识了国人的奴才哲学,才认识到对压自己一头的人都必须唯唯诺诺。我们轻视他,他指派的事,做得三心二意,完成得总有些折扣。他恼怒,找不到茬,一下子奈何不了我们。
  
  我最终做了那只可怜的鸡。自修课,我藏在台肚里,偷偷看《七剑下天山》,看得魂不守舍。
  “嘿,嘿嘿嘿…………”一阵狡猾的冷笑过后,我才发觉不妙,一个激灵猛一抬头,发现草履虫似笑非笑地盯着我。盯得我毛骨悚然。接下来,在班级里,我成了被批判的典型。看武侠书穿牛仔裤男生留长发是老师批判的三毒。我三毒有其一,草履虫靠杀鸡骇猴,树起了并不美妙的威信。
  
  书是借的,被没收了,怎么办呢。赔!怎么赔?!我绞尽脑汁。还是天知道。那时,五圆多一点的书价是巨款。有段时间,天天留夜被批,还要忧虑书的赔偿,眼里常常噙着泪,恹恹怏怏,人生倒霉,从《七剑下天山》开始。
  
  有三个月中饭,我吃的是咸菜豆腐汤。我简直怀疑,是不是当时的缺乏营养推迟了我的发育,才使我长的矮不拉唧。可惜那时电视上没有“钙中钙”狂轰烂炸,不知道补钙一补就灵。挖空心思还想了一个办法,去找电线,乘做晚饭的时候,搁灶堂里化去外表的塑胶。我父亲有段时间觉得奇怪,一向贪玩的我,那段时间怎么象换了个人,乖的不得了,不用嘱咐,就自觉回家做饭烧水。他不知道我是有苦说不出。被他知道,一顿老拳是少不了的。
  
  还好我家离大队部近,当时大对里集体企业兴旺,半偷半拣,终于解决了难题。生平赚的第一笔钱,竟然用做赔偿,不知是不是天命,注定我对钱一直现赚现用,没有余粮;无法可想而去拣铜丝赚钱,不知是不是天命,使我此生一直犯了危机感以后,才开始想钱赚钱。
  
  自修课看武侠书,我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别人被老师收缴以后隔几天也就还了。草履虫收缴了我的书,在以后的好多年里我一直好奇,不知他自己喜不喜欢看武侠书。如果有一天他偶尔收拾自己的办公桌,发现《七剑下天山》,不知他会不会有那么一点感触。或许碰巧内急,顾不得多想,撕下来擦屁股了。
  
  后来,我把所有的武侠小说都烧光了,但是烧光武侠小说后的我,并没有因此而时来运转。
  
                           08/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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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1-15 00:22 | 显示全部楼层
天天这样长哪有时间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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