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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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五本书摞在三轮车的座位上。坐在三轮车旁花坛上的老先生伸出粗糙如砂纸的手翻了翻那些书页，然后慢慢的说：22元吧。
　　
　　我把书一本一本放到老先生为我张开的塑料袋里。放完四本，留下一本。我把塑料袋系好，把绳结缠上左手腕。余下的一本，拿在手里，冲老先生点了点头。老先生挥了挥手，自己继续从三轮车上将书抱起来放在摊在地面的布上。
　　
　　我端详了一下手里的书。《二十年后》。大仲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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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天的午后阳光媚人。树影如云翳一般张开，其边缘处模糊如晕。森森的绿荫中阳光点点的掩映着，几乎带有绿意的影子投在书页上。书页已经泛黄。比我更苍老的年纪。如此悠长而静寂的岁月一挥而去。故事一如往昔。我在片片阳光与树阴的交界间一直行走，低头读着这些字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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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约十三年以前，我还只懂得阅读评书家将与三国的年代。我在父亲的书柜里翻到了一本红色封面的书。旧体字与圆体西文字母让我感到惊异。《三个火枪手》。这一题目令我刹那间想到志愿军传说中威武不屈的持火枪战士。我坐在后院的藤椅里认真的看那本书，直到日头偏西。在阅读之中我解除了关于火枪的悬疑，得到了最初的欧洲概念。多年以来，每当我看到《三剑客》这一堂皇的名字与那些洋溢着骑士精神的新版封面时，总会想起过去我第一次读它时的情景。那种全心投入情节，在事件的浪潮语言的森林之间匍匐而行的小心谨慎，专心致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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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心而论，大仲马在欧洲不算得一流的小说家。在浪漫主义的年代，他既没有和雨果一样写出《欧纳尼》那样具有号角般效果的宏伟巨著，亦未如夏多布里昂一样写出具有先启性的文本。浪漫主义的不朽年代悄然逝去，巴尔扎克们身后为现实而鼓呼的时分，他还在为报纸们撰写着他那些关于骑士与航海者的浪漫传说。历史在他看来只是一枚钉子，任由他挂他所想要的挂件。在我诚惶诚恐的拜读了莎士比亚康拉德福楼拜乔伊斯普鲁斯特莱蒙特之后，对于大仲马的热爱变成了某种难于出口的嗜好。一如但丁诗中那个面对饕餮大餐时不敢说自己喜欢吃乳酪的教士。当你用评论小说的眼光去打量他时，你可以很轻易的指出他在结构上的失衡思想上的单薄叙述上的刻意等种种毛病。于是，这样的往昔被讳莫如深的隐瞒。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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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最不愉快的时分是在坐回后院的椅子上，翻开《二十年后》——《三剑客》的续篇》——，重新寻找波尔多斯，阿多斯和阿拉宓斯名字的时分。我意外的发觉不只是在小说中二十年年华流逝造成了种种聚散离合，读惯了小说的我，对于二十年前的翻译手笔与大仲马的情节安排，隐约感到了不满。这种不满被我刻意压抑着，但是我清晰的感到了它的存在。当我已经可以清晰的猜测到结局之后，情节的运筹似乎显得如此难以着力。我不由自主推想出来的情节与小说的进程若合符节。过去那些令我拍案的暗示与伏笔如今显得如此明了可知。却使我失却许多兴致。明亮的阳光令我感到眼睛疲劳。于是我合上书，然后开始感到了百无聊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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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问题在于，我已经无法从过去的习惯性阅读中得到新的乐趣。而这些乐趣本来深自潜伏在久远的往昔。时间过去了很多年。诚然如此。我将那本旧书放在了一旁，然后仔细看它的封面。我想到了很多年前我第一次读《三剑客》时的感觉。那时的书，的确是可以让我感到极为有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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