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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 [散文]望乡而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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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2-8 10:0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散文]望乡而哭


??望乡而哭
  易 渡
  
   生命有时就象一阵风吹过,一个人的离世,如同一片树叶坠落,虽然你知道那片叶子迟早要落下来,但是想不到这么快落下来了。
   在小镇,除了春节这样的大节,亲人相聚最热闹的场景,也许只有当其中的一位亲人离世的时候。死亡往往使人感到措手不及,打乱了人们的正常生活,无法想象一个活的生命就这样从我们身边离开了,就算是久卧病榻奄奄一息的老人,谁也不忍心看到他留恋人世的那一缕最后的眷念目光,可能就是缘于这一缕目光,人们都不相信死亡的到来。更不相信的是那些离家在外的游子,他们比死者身边的亲人还要亲。
   当哀伤的唢呐声响起,用条状纤维布搭筑的灵堂在风中呼呼作响,最早赶来的道师开始作祭祀前的准备,鞭炮声在小巷里“噼哩啪”卷起一地尘埃……在遥远的异地他乡,有人正慌忙地收拾行囊,顾不得拾掇整理身上的衣装,也顾不得擦洗脸上的泪痕,匆匆上路了。
   在喧闹的都市车站,或是偏寂的小城码头,在通往故乡的每一条道路或河流上,他们行色匆匆,蓬首垢面,目光呆滞,神情焦灼,仿佛伤感正从他们身体里一下下洇了出来,连周围的一切都沾染了悲悯的色彩。
   当灵堂已经搭,道士们已拟好吊唁辞、安排好礼数程序,乐师已调好琴弦,茶水、内务、礼房、接待等等所有的人员布置都已到位,重要的是死者已沐浴整冠,被安顿在正对着大门口的一张躺椅上,就仿佛一曲剧幕的前奏已准备完毕,单等着演员们出场了——而演员无疑就是那些奔丧的人。
   最早赶来的是一些四邻八乡的死者至亲的亲属或朋友,看得出,他们在得到亲人死去的消息后,是怎样风尘仆仆地一路赶来。他们有的正在家里忙碌,有的在野地里干活,有的正为一件重要的事情奔走在乡道上,听到死者去世的消息后,他们无不感到突然,一边错愕着,一边停下手头上的活,略微收拾整理一下,匆匆忙忙往死者家里赶。这匆忙往往加重了他们的悲伤,他们一边赶路,一边眼里浮现出死者在世时的音容笑貌,一路上想起死者的种种好和自己的种种不是,还没到死者身旁,由于悲伤而聚集起来的泪水早已贮满眼眶。死者家人这时候总能听到镇外的马路上传来的哭声,守在遗体旁的死者晚辈单凭这声音,就能分辨出那个边哭边赶的人是谁,是三姨还是五叔,是大舅还是七姑,要么就是死者拜把子的兄弟或者姊妹。
   奔丧的几乎是跌跌撞撞进得门来,女人往往披头散发,男人往往放声抽搐,一声呼号:“我的亲人呀!”满屋子的人似乎触到悲伤的泪腺,哭声很快弥漫在镇子上空,久久不能散去。
   奔丧吊唁最主要的程仪,就是一瞻死者遗容,在我们这个湘北小镇叫做“看老”。所谓“看老”,一般是入殓前,来看看死者,入殓后,棺材封了印,再也看不到死者的容颜了,因此“看老”是吊唁活动中最重要的程序。为了等待那些远在他乡的游子,入殓后棺材并不彻底被封死,留一道缝隙,木榫也不钉死,单等亲人来见死者最后一面。然而祭祀仪式有套既定的模式,一般来说灵柩最多只能停放三五天,如果孝家经济较为拮据,或者远方的亲人相距太遥远,主事的“都管”只能从节约的原则出发尽量缩短停柩的时间,以减少开支。
   记得母亲去世是个冬天,母亲最疼爱的四哥远在新疆,从新疆赶回小镇,差不多要一个星期时间,天知道四哥是怎样花不到五天时间赶到的。虽然母亲的灵柩被多放了一天,木榫也没封死,但仍是等不到四哥见她老人家最后一面。直到见到时,只是荒丘一座。比四哥幸运的是三哥,三哥在武汉读研,接到母亲去世的消息后,他连夜就从武汉往家里赶,火车到了县城车站已是凌晨两点,从县城到小镇没有汽车,三哥徒步赶了三个多小时的路,严寒使他浑身裹满冰屑,进得家门,往母亲遗体前倒头叩拜,久久没有起来。
   与三哥、四哥不同的是,远在四川的大哥是在母亲灵柩即将封印时赶到的。那是出殡前一天的傍晚,天空徒然间降下雪花,漫天漫地的雪花中,通往灵堂的乡路上,影影绰绰显出一个急行赶路的身影。主事的“都管”眼睛平日并不好使,可受了孝家的嘱托,一连几天,他都记得在灵堂里忙碌的同时,不忘了朝乡路上看一看。
   “快快备乐!放鞭炮!敬辉回来了!老大回来了!”“都管”一声苍老的声音在灵堂响起,热闹喧腾的灵堂里倏忽间出现片刻安静,然后,忧伤的唢呐调子从沉寂中渐渐浮起,紧接着一声大钞响起,鼓点声、二胡声、鞭炮声夹杂一起,如同一曲剧目的高潮来到了。
   这是我见过的祭祀礼仪中最庄严肃穆的场景,短暂的曲乐停歇后,就见大哥在众人的搀扶下,缓缓地、一步一步地踱向母亲的灵柩,他是那样地小心,又显得那样的从容,看上去面容沉静,眼神淡定,灵堂里所有的眼睛几乎都望着他,望着他的一举一动。
   大哥小心地抽出木榫,棺盖被缓缓移开,死去的母亲早已被祭师用一层厚厚的石灰裹住,只是脸部用一块玻璃罩着,拂去沾在玻璃上的一层细小的尘埃,大哥清楚地看见母亲的眼睛居然没有闭合,她就那样定定的,仿佛充满忧伤地看着我的大哥。
   “姆妈!不孝儿来看您来了!”大哥全身拚命地抽搐起来,他的肩膀不停地颤栗着,喉咙里是喑哑哭泣的乡音,看得出在众人面前,他想抑止住他的悲伤,可是他怎么能抑制得住,怎么能抑制住他身为母亲长子不能侍奉尽孝的愧疚。大哥十八岁外出求学,后从军,在外地娶妻生子,直至母亲去世,他统共回老家三次。在大哥的影响下,弟弟们一个一个远赴他乡,四哥大学毕业后去了新疆,后来三哥读研后又去了更远的德国留学。
   母亲毕生的遗憾是没有女儿,按我们湘北小镇的习俗,女儿不仅是母亲身边最贴己的,而且是让她们最放心的,就是出嫁也不会让她们嫁得太远。尤其令老人们感到欣慰的是,当他们死后,出嫁的女儿是所有吊唁人群中哭得最荡气回肠最动人心魄的。拥有一个女儿,即便丧事办得不那么风光热闹,但她的哭声,往往隔了很久,还被许多人提起。
   我已不记得我的哥哥们是否如镇上人所愿,他们的哭声是否感天动地、回肠荡气,但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仍然清晰记得大哥压抑不住的抽搐、三哥一身的冰屑和四哥满头的乱发,还有他们无一例外的红肿的眼睛。
   “我不知道那几天是怎么度过的”,四哥后来说:“从乌鲁木齐到湖南,几千里的路程,几天几夜我几乎没有合眼,胡乱吃些东西。脑子里不时闪现小时候在家乡时的情景,不时闪现母亲那双忧郁善良的眼睛。记得决定去新疆的那个春节,我去小站等车,母亲一直跟着我,一直跟着,母亲说:‘吉辉,不要去那么远行吗?’我说:‘我会回来的。’母亲说:‘吉辉,我怕见不到你了。’母亲就那样地定定望着我,望望我。”四哥哽咽着说:“我知道,再也见不到母亲了。你无法知道我那时的心情,连见母亲最后一眼也不可能了。路程太遥远,心情太迫切,我只能遥望故乡,放声痛哭。”
   这么多年来,令我离家在外的兄弟们一直感到愧疚的,就是父母去世时,他们都不在身边。死亡的匆遽和无奈,无一例外地降临到我的父母身上。他们毕生辛劳,含辛茹苦地带大六个儿子,最叨念也最令他们骄傲的,往往是几个遥远异地的学有所长的游子,然而不管是谁,都无法满足父母临终时最后的渴盼眼光。母亲死后那犹疑不肯闭合的眼睛,是想穿越阴阳两界,牵挂着他们吗?
   母亲,我知道您肯定是牵挂他们的,就象牵挂我一样地牵挂着他们。牵挂我放学路上会不会遭人欺负,牵挂我昨天刚刚换下的衣裳今天是否又被磨破,牵挂正在长身体的我为什么只吃这么一点点,牵挂我的淘气、顽皮和任性……还有,牵挂我的长大,是否又象他们一样,远走他乡?母亲,可恨我不是女儿身。在您去世后的第三年,我也和哥哥们一样,离家求学了,在后来的日子里,我还有过几年在外漂泊的经历。我知道,在我们心中,远方总是那么令人充满遐想,而故乡只有在遐想中才显得那么美丽难忘。
   直至现在,我才渐渐体味到离家在外游子的心情,还有他们对故乡、对亲人细腻而敏感的内心感受。在游子的眼睛里,世界已不是原来的世界,而故乡和母亲似乎永远不变,只有当故乡的亲人逐渐离去时,对故乡最亲密又痛苦的爱,在那一刻,会从他们心底升华。只是他们的人生故事,在另一个时空里,已然展开,关于故乡和母亲,会永远留存在他们心里最温暖最柔软的部分。
   母亲辞世,已一别经年,恍若隔世,人生的无常和命运的变局,不管是谁,都会遇到。树叶坠落了,还有新的嫩芽冒出来,而一片树叶绽放,就是另一个世界的开始,生生不息的故事,无论在小镇,还是在世界每一个角落,都在不断演绎着。
  
  
  
  



转自: http://www.yule2000.com
六安论坛
发表于 2009-2-8 12:34 | 显示全部楼层
是原创吗!!!!
六安论坛
发表于 2009-2-8 12:35 | 显示全部楼层
写的不错````是原创的吗??:fm :fm
六安论坛
发表于 2009-2-8 12:36 | 显示全部楼层
游子身上衣  慈母手中线   临行密密缝   意恐迟迟归:hy :hy :hy
六安论坛
发表于 2009-2-8 13:11 | 显示全部楼层
含着热泪看完这篇文章,不管是不是原创,能够让我再一回感到心灵的震撼
六安论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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