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一个，好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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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一个，好一个


??冯老师在《集结号》里说，每个牺牲都是不朽的。等数字，每一个数字都是一条人命，一个父母叔伯姐妹兄弟，平日语笑晏晏的。
　　
　　意义是，我们看见政委吵了，看见胡军和张涵予聊烟聊重武器了，看见卫生员藏烟了，看见王宝强了，看见那一个个兵活着说话了，然后他们都死了。
　　这个过程才真正杀人。
　　
　　
　　一般经验是这样的。小说，电影。龙套登个场喊一句我是五虎断门刀的特来收保护费，喀嚓被主角杀了，大家叫好。但，如果细细叙述这个龙套的家庭，龙套和太太聊天，龙套接女儿放学，龙套打算挣笔钱给太太买花粉……估计大家就有感觉了。
　　电影和游戏把我们宠坏了。血淋淋的砍杀当成习惯。对打游戏的人来说，一万人又如何，数字过眼云烟。但真的把这一万条命铺在你面前，一个一个的或呻吟或绝望，或哭泣或死亡，没人受得了。
　　
　　白发如新倾盖如故，其实到后来，也许反而，白发如新那样的薄情人好些。他是个独立的人，没有牵连出去的血脉，喜怒哀乐不会难过。不至于如我，出了事后满MSN叫人，满世界发短信。911后，美国一个人说，所谓灾难，就是上班去发觉许多人都不认识了……
　　
　　
　　出事后，好一阵，26个小时没睡，到黄昏时不行了，睡了一会儿。之前，各种消息过来。进去了没反馈的，徒步前进的，铺路的先锋们有伤亡的，之类。一条条，不是电影里砍草般倒的龙套，那是人命，死一个少一个。看到“失踪人数”时，真是全身猛冷了一下，想到张涵予在电影里，听见一群人喊：“我们不是失踪，我们是牺牲……”
　　
　　废墟里扔的孩子课本。操场上一排排的等爹娘拿手电去认的遗体。每看一遍全身发凉。课本和书包搁那儿：抬出来的不是蜡像，是背书包拿课本的孩子。《集结号》里，一个个倒下的都是前头还咯吱咯吱笑的战士。胡军留了个墓，卫生员断条胳膊：这就是过程。
　　
　　
　　借张涵予一句话就是，“都是爹生父母养的”，好好儿下午过日子呢，忽然就，许多根线一下砸断了。一两个，平时，已经受不了；现在连绵不绝，割人的精神部分。朋友手机里说亲属都亡了，反而镇定些；不断打电话不通的，更可怕。好象13日那天，拿手电去认孩子的爸妈们。
　　
　　死亡数字，史书里一看一片。知道有历史迷拿去，拿多少死者比高下（政治、军事，之类）。那是事不关己。等良人远征回来的女孩儿们，千载之下，没什么区别。怕丧信，每次走都提心吊胆。胜或者败，都指望郎君远避刀剑。这回，一样。听说好汉们一路翻山越岭过去，就知道是不要命了。
　　但没法子。去的好汉是命，救的也是命。舍哪头顾哪头？谢逊说得好：“贼老天！”
　　　
　　跟编辑说把俩月稿费别支了直接捐掉。打电话给爸妈说这事，妈唉了一声说嗯也好，算在意料之中（对她来说数额也许略大些，第一时间听了还是会惊一点的）；爸倒很冷静，说很好。拿着电话有些不敢挂。虽然爸妈在无锡远离灾区，但忽然间就怕了。跟他们说，出门小心，吃东西小心，过马路要左右看。别有意外，真的别有什么意外。
　　是真觉得，就那么一下，突如其来的，什么都可能没有了。
　　我觉得，到最后，和品性没多大关系了。问朋友，也说，是。再怎么猖獗的军事迷，平时大言要仗十万雄师屠了这国那邦的，都承认，和我似的：看见人死会空落落，看见老爷爷或小孩子卖极廉价的零碎小商品会觉得不舒服。
　　
　　不对活着挑三拣四了。那些数字是冷的，只有叠到你面前，看到那些书包、眼泪和丝丝缕缕，你才知道，一个人的生命关乎着其他人的记忆，连着周围的所有。一条命丧去就是一条线断了，一段活着的记忆没了，而且不像游戏可以CONTINUE重来。那些在废墟边上喊孩子的爹妈，那些废墟里好容易扒出来面色灰白的遗体。贼老天，不管死亡还是失踪，少一个，好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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