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惊讶的女子散文(读《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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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们》 散文集 朱朝敏 也果著
　　甘肃人民美术出版社
　　定价22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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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邮编：730070
　　联系人：杨海林
　　
　　邮购办法：平邮免费，特快加12元。
　　
　　


　　恕我孤陋寡闻，在我的阅读经历中，“女子散文”总是与“小”联系在一起——短小的篇幅，精致的文字，说些旖旎的事情。像雪小禅、莫小米、刘燕敏、黄爱东西等等，一批这样的女性写手，有的是才气和情思，但过于柔软、轻薄，缺乏深厚的生活质地和扎实的文字硬度，成于“巧”而止于“小”。直到我认识了朱朝敏和也果，才看到女性散文中令人惊讶的一面，她们在散文写作领域的大胆探索和卓异气质是值得关注和称道的。
　　朝敏和我同属楚人，而她生长在鄂西北，与浩茫的神农架与浪漫的屈原故里秭归相呼应，浓郁的楚巫风俗、原始的山林气息和莫名的悲剧意识构成了她血脉的源头。在这样的环境里，既和奇丽为邻，又与穷困为伍；既容易在日常生活的挣扎中迷失，匆匆过完短促一生，又可以在奇丽与穷困的双重召唤下，渐渐用梦想取代庸常，用文学装饰现实，从而达成诗意的栖居。朝敏在枝江那个小城，幸运而又艰难地完成了这一次凤凰涅槃。
　　“木梓树站在原野上，与清风、阳光游戏着，谁又能看见它身体里流淌的汁液？”是呵，很多很多人看不到，尤其生活在朝敏周围的人，他们连生活都很困难，哪里有心思去看到一棵树里面流淌的汁液？但受到神佑的朝敏看到了，清风与阳光联手洗亮了朝敏的慧眼。
　　她还想看到更多的东西。“其实，我也喜欢举着竹竿去打月牙儿——那样俏皮的果实里究竟会有什么，就像遥远的无法可知的月亮，促使人幻想不止，它里面该有怎样的生活？”朝敏真正走向文学是当她知道生活无所不在的时候，植物有植物的生活，月亮有月亮的生活，狗有狗的生活。但这时，命运中的各种事件也向她扑来，强行打断她的观照，这种打断是因为命运不让她仅仅成为一名观照者，朝敏最终是通过体验来抵达文学的。
　　“刺，尖锐，冷不防地从光滑油绿的叶子下挑起——它意味着平静的生活隐藏着不平静，有破坏、障碍，甚至颠覆。”
　　朝敏发觉自己已然不是佳山秀水的桃源中人，她和无数人一起坐在人生的车上，时间是那愈来愈快的速度，窗外的风景晃得她头晕。她看到了被木梓树枝劈死的小叔子，看到了清秀白晳的书记夫人因通奸被抛在猫儿刺上，看到了被亲哥哥骗卖出去的姐妹俩，甚至看到了坐在父亲自行车后架上那个比母亲更年轻的女人……《起于乔木》是一部植物史、一部村庄史、一部家族史，更是一部个人史。一代一代在乔木下生死劳碌，只有一个小女孩的目光透过严密的枝叶盯着高远而狭小的天空。她一个接一个地做梦，但她的梦植根于鄂西北的乡野民间，她的文学是从故乡乔木上伸出的一根柔韧有力的枝条。
　　我特别喜欢朝敏那篇《黑夜游戏》。把黑夜与游戏绾结在一起，本就具有一种诡谲的张力。我们看到纠缠在少女成长过程中的一个“魔鬼群”：疾病、暴力、巫风、流言、孤独，还有眼睁睁看着舅舅的暴病身亡和难以消受地守着父亲出轨的秘密。“黑的夜里，轻轻晃动着的，我无法看见，但我自以为看见——大的、小的魔鬼，行走在路上。我的眼泪如泉奔涌，胸口被厚重的秘密堵得发慌，我无法抑制我的声音，号啕大哭，哀恸无比”。我欣赏朝敏在叙述非常事件或者说悲剧事件时的那种从容姿态，她把无法回避的忧伤与痛苦笼罩在历史的烟云与诗意的氤氲中。在意外和悲剧降临时，她采取一种优雅的消解，披开现实的荆棘，探入文学的核心。那是她越来越广阔的内心世界。
　　如果说朝敏从历史的视野，诗意地阐述命运，她把自己呈示为一名独到的体验者；那也果则从当下的角度，冷静地解剖现象，甚至置身现场，她是作为一名敏锐的观察者亮相文坛的。如果说朝敏的诗人气质令人难忘，那也果如手术刀一般的小说家眼光同样给人以深刻印象。
　　也果的散文的确颇像小说，特别是开头，她是完全不遵循文法的，没有三要素之内的概念，往往于寻常处劈空而撰。“站在马路对面的时候，我没敢去，因为红灯亮了。”（《细节》）“肯定有一些事情已经发生了，譬如从眼前消失了的地里的玉米。”（《剩下的事情》）“我开始诉说整桩事件了。”（《一颗牙齿的纪念》）“当两个人真正站在那堵墙面前的时候，就发现带来的东西全都用不上。”（《两个民工和一堵墙的迁移》）“路突然瘦了，像案板上由面团抻长的兰州拉面。”（《姿势》）等等，这些开头简截明快，干净利索，别开生面。
　　最难得的是，也果的散文没有因此而显得随意，反而有着极为严谨的结构，舒如展掌，收如握拳，一招一式非常清楚。严谨结构与优美动感恰到好处的结合是也果散文的最大特点。她叙述的自信与冷静里，贯注着一股饱满的力量。也果的笔触像一把光亮的刀锋，层层递进，生活中种种被人忽视的现象、事件悉数笼罩在她的刀锋之下。
　　“我不由得蹲下身，我发现这样的姿势恰好可以让自己的视线沿着生长的方向，就是沿着这样的生长，眼前的芦苇一点点地立了起来。于是，我看见了一株芦苇的骨骼，纤细且柔韧，像一个人的身体。”（《剩下的事情》）“等到门被轻易地摘掉，最后剩下的就是门框了，孤零零的，有些失真地立在那里。很快，一切都消失了，像从来没有存在过，如果不去扫视地上的零零碎碎。”（《两个民工和一堵墙的迁移》）
　　读也果的作品，我非常佩服她对细节的把握与铺陈。她能够把在十字路口遇到红灯、在公交车上碰到扒手、嚼食煎饼硌掉了一颗龋齿、两个民工拆一堵围墙、生病看医生等容易被人瞧不上眼的小事，紧紧抓住，步步敷陈，娓娓道来，皆成鸿文。更精妙的是，你去读它的时候，发觉它根本不是在讲本来发生的这件事情，而是心有别用，通过细节直指生活的本质。《细节》一文写一次车祸，也果没有像新闻记者一样，对车祸的过程描摹尽相，绘声绘色，她用一种隐秘的视线，来凸现这一事件的特殊存在，这时我们看到她文字里焕发出异样的光彩：
　　“自行车倒在地上，仰面朝天的车圈乏味地转了几圈后，便开始对这种倒转过来的现实不满。但那的确还是两个圆，依旧饱满，只是改变了方向。那个庞然大物静静地站住了，四只脚安稳地着地。地面总是给人一种踏实的感觉。所有能够在地面上行走着的事物都这样认同。除了蝴蝶，一只快乐的飞翔着的蝴蝶的意见除外。”
　　朝敏和也果都是优秀的女性作家。我为什么要特意提一下性别呢？因为，她们没有像其他女作家，走一条单纯的也是懒惰的“励志”或“言情”路线，她们都有着不凡的才情与勇气，走在一条不为人所知的艰难的僻路上。她们并不容易碰上同道，但我相信，这样的道路一定会把她们引到无限的风光前。所以，我一定要来为她们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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