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中药或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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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中药或爱


??中药或爱
　　
　　
　　 苦涩难咽的中药。绝没有咖啡苦涩中的香醇。是一种清冷的苦。年少时很是艳羡吃中药的人，觉得那是很高雅的一件事。淡淡的中药味道在房间里弥漫着。最好生病的是女人。也不必是林妹妹那种咳血的病，否则便没了微微的欣喜与幸福。是小恙吧。不疼不痒又可以吃得中药。
　　 记得有同学的母亲就是吃中药的。每次去她家里，都要在进门前，深深地憋上一口气，然后进得屋时贪婪地呼吸。那味道里藏着做女人的幸福，秘密。同学的母亲每日里把家收拾得干干净净，给她的孩子做衣服，做鞋子。春天栽花，让那些叫不出名字的花，在她家红瓦青砖的小院里灿烂地开。秋时，她织毛衣，间或也给熟人织。冬了，有火炉，散着木炭香味，一家人围在旁边，说话。火炉里面，烤着小个的山芋。那个生病的女人，吃中药的女人，把一个家温暖起来。她的手是纤细的，有些透明。能看到青色的血管。我常有抚摸的渴望。羡慕着同学有一个能生病，吃中药的妈妈。我的妈妈也是生病的，但不吃中药，不知是不喜欢，还是因为家里的窘迫吃不起。妈妈要家里地里的忙。妈妈的手是粗砾的，除了比男人的小些，绝没有同学妈妈的手柔软。妈妈抚摸我的脸时，我能感觉到她手上硌人的硬茧。和同学的妈妈相比，怎么可以辨认出是女人的手？而且，我怀疑着我的妈妈是否有同学妈妈那样的爱情。一个女人，心里有爱，眼神是不一样的。同学妈妈的眼睛是一泓清清的泉，漾着微波，那是爱的涟漪吧？他的男人像疼孩子样爱她——她是他最小的孩子。一家人吃饭，男人总要给她夹菜，自己不吃，等着看她吃下，一付心满意足的样子。同学的妈妈小心地甜蜜地吃着男人递给她的爱。嘴角弯出一朵花。男人经常给她洗脚，她白皙的脚偶尔会调皮、不安分地扭动。男人双手握住，满脸地笑，仰望着她。那双脚，原是盈盈一握的。这个生病的女人，用中药喂养了自己的爱情。她始终是他手心里的宝。
　　 同学的妈妈是那株藤萝，依赖着、缠绕着，生命力又如此的顽强。我的妈妈却是一棵树。她不会撒娇。更多地隐忍。忍着疼，从心理到生理。忍着家庭的重担。忍着爸爸对她的忽视。我常常坐在一个没有阳光的角落，长久地注视着她，想着她若干的苦，为什么不说？倘若她像同学妈妈那样吃中药，每日在家做些杂物，不舒服时就喊痛，让自己的男人抱住，会不会也温柔似水？爸爸把妈妈当作男人了。我这样以为。我心疼妈妈。爸爸哦，你怎么不用满脸的胡茬扎妈妈一下，就像扎我一样？妈妈哦，你为什么不软弱一下，让你的男人有机会疼疼你？中药的味道，大概，那才是女人一剂温暖与爱的良药吧？
　　 我梦想着做一个吃中药的女人。生病、吃药、吃中药，有一个家，男人、孩子。看到关心的眼神，忙碌的身影。而我，悄悄地收拾着温馨的小屋，等着爱的人回来，抱住我，不让我孤单，走那些泥泞。他给我爱，完整的爱。他不会让我一个人醒在黑黑的夜里，不会让我自己抱着自己哭。我们喜欢的花。百合、马蹄莲、蔷薇、丁香、天堂鸟开满小小的院落。
　　 终于喝到了中药，苦苦的中药。我爱的人却还在天涯。依旧是一个人，听周杰伦的《东风破》，梅艳芳的《女人花》。身体痛着，痛着。然后对亲近的人说：健康很重要，你们一定要好好的。不再羡慕生病时，可以躺在满鼻腔是苏打水气息的医院，有那么多的人来爱我。不羡慕可以小憩两天，躺在床上看那买了很久，却没有时间读的书。让我像一个健康的小鹿一样欢跳吧，可以大口大口地吃饭，可以开开心心地笑，痛痛快快地爱，彻彻底底地恨，眼睛可以像泉水一样咕咕地往外流眼泪。不要奢望病了时，你想着的人就会来看你。不要用折磨自己身体来谋得他的疼爱与关心。以为病了就幸福，就会有人把你揽在怀里呵护婴儿样的小心翼翼地爱。幸福是简单而朴素的，但它里面却有着沉厚的爱做底子，经得起一再地推敲。我握在手的只是一时的情绪。这个大时代，造就了我这样小人物的悲剧。
　　 静的夜里，歪躺在小床上读书。忽一句话跳将出来，恶狠狠地扎入了眼里。“人活着就是意味着长久的生病。”这是2000多年前苏格拉底说的。苏老人家说得不仅仅是肉体的问题吧。爱，也是一种疾病。有人说，爱是心灵的癌，一经沾染，即入骨髓。爱，是要人命的病。
　　
　　
　　 写于2004、5、9日母亲节。给母亲也给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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