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剥洋葱》读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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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剥洋葱》读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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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经常会被别人介绍去看一些书，结果看完经常会有受骗的感觉，但又不敢说。经常说这书不好那书不好，似乎显得自己很厉害似的，我们对这种人的习惯性的反驳就是：“你觉得不好，你就去写一个好的来。”遇到这样的反驳我就无法说话了，虽然我知道他们的逻辑实在是站不住脚的。
　　选举法赋予每个公民表达自己政治意愿的权利，也就是说“卑贱者”的声音也是一种声音。出于对社会进步的信心，我还是要怀揣着不安说出我对君特•格拉斯（1999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的回忆录《剥洋葱》的看法——我又被骗了一回。作家有了名声地位，往往容易信笔由缰，反正写什么对于人们来说其实并不重要，人们关注的是“我”看了“谁”的作品。当然，这本书我还建议给那些喜欢观看别人的人生的人去读，毕竟这本书大体勾勒了作者的已经度过的人生。
　　我没有看过作者的《铁皮鼓》，因此无法对他的文学成就作出评价，就这本回录而言，我觉得这实在是一本松松垮垮的小说。叙事节奏缓慢和松垮有着本质的区别，慢节奏需要有一种内蕴的紧张来支撑，它是一种更为强大的力量感，这种力量以弥散为特征，但它却具有拢聚情感与思想的品质，使读者陷入于某种强力漩涡之中，通过作品揭示的人生而唤醒自己被遮蔽的人生体验；松垮则是一种乏力，它絮絮叨叨，像漂浮水面上的光，看似引人注目，仔细凝视，却一无所有。君特•格拉斯的回忆录的语言贫乏而啰嗦，整部书的叙述基调建立在一个意象——洋葱——之上，但这个意象的不断的重复使用却慢慢显出了作家对事物缺乏深入挖掘的能力。“回忆就像洋葱，每剥掉一层，都会露出一些早已忘却的事情，层层剥落间，泪湿衣襟。”在文章里，洋葱与另一个意象“琥珀”被不断地重复使用，以形成现实与回忆之间的转换，可是除了这种线索性的结构功能外，这两个意象并没有更深层的意义，于是作品不免显示出了一种单调。熟悉鲁迅的《祝福》的人都会知道，鲁迅非常喜欢运用重复的手法，比如鲁四老爷就说了两次“可恶”、“然而”，第一次合起来用，第二次分开用，形式上的变化，与表现效果是紧密相关的。这两次重复，表现了一个传统的知识分子在面对社会现实问题（祥林嫂事件）时的复杂的心理状态，提示了整个附层的思想困境。回忆录名字叫“剥洋葱”，说明作家意图以柳叶刀式的笔法深入思考人生，可是文字成品却成为了人生事件的浮泛描写，这不免要让人失望了。
　　书我只看了一半，但已经着实是烦了。由于作品对事件的描写与对人生思考的轻、薄，似乎触及了政治批判与道德忏悔的宏大命题，但又缺乏深刻性，停留于打“擦边球”，因此作品越厚，对读者的犯罪就越厉害，其抒情性的语调所造成的对读者的煸情性的欺骗，就更值得批判。叫卖劣质产品的广告越吸引人，就越可恶。读者的生命是宝贵的，作为严肃的作家来说，他的身份定位要求他的作品具有一种“质的密度”，我们能够比较能够宽容小偷撒谎却不能允许陈水扁撒谎就是这个道理。严重点说，君特•格拉斯忽悠了我这样严肃读者的情感。
　　这个作品让人的烦的还在于其写作技法的贫乏。作者在书中采取了一种“主客融合”的视角，他时常用“这个十四岁的男孩子究竟读些什么书？”这样的笔法对自己过去的生活进行描绘，也就是说他经常以观察他人的人生的视角观察自己的人生。这也不失是一种比较有意思的写法，会给人一种客观的印象。可问题是，这样的笔法用得多了，就不免犯了写作的大忌。写作中注重“犯而不校”，也就是说在写作中，要有意用类似的笔法，但却又要在相似中创造出差异。《红楼梦》中王熙凤与贾宝玉的出场都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但王熙凤则是张扬喧嚣的，贾宝玉则充满了青春气息，极有亲和力。这就是写作者的创作能力高下的区别。在《剥洋葱》里，作者一再强调回忆的不可靠性，他往往装出对具体细节的印象之模糊来表现当时情景下自己内心的复杂性。比如他主动报名从军时，他写了如下的一个段落：
　　“十五岁的男孩心里到底在想什么，现在无从了解。他完全自愿地坚持要去激战正酣的地方，那儿死神拿着名单在打勾——这点他能预感到，而且他也在书里读到过。接二连三的猜测此起彼伏：当初是否心潮澎湃，激情洋溢？是否渴望海阔天空，自由行动？是否向往快快长大，成为堂堂男子汉中的一员？”
　　这样的笔法在散布于整部书中，隔几十页就要出现一次，真是让人烦不胜烦。
　　当然，写作技法无疑扩大了思想情感的容量，更能揭示具体场景下决定人的行为的内在与外环境的复杂性。可是问题也出现在这里。多元性逐渐成为社会个体的基本哲学思想基础，但多样性某种程度上也消解了原则性，当涉及社会的普适价值时，原则性的消解可能导致人性的崩盘。大家都知道君特•格拉斯战前是希特勒党卫军的一员，战后他转向了对法西斯政权的批判。在书中我们时时可以看到作者的忏悔，他并不以年少无知作为自己应该承担责任的理由，但是作者在他的文章里时时又在暗示他的选择有着种种种原因：青春躁动，对家庭的反叛，帝国的宣传使自己丧失是非观，等等。真正的负责的态度，会力图在过去的事件中去反思事件造成的原因，但当承担责任时，这一切的客观原因都应该被抹去，由生命个体承担全部的责任。因此，君特•格拉斯在“忏悔”的问题上，他采取了取巧的态度。
　　小时候被母亲叫去剥洋葱，对刺激性气味敏感的我觉得实在是一个苦差。洋葱的肥大鳞茎层层包裹，结构致密，剥开时会发出门辛辣的气味，剥洋葱对于我来说不是一件轻巧的事。君特•格拉斯说得好，回忆就像剥洋葱，但如果剥得太过轻巧，这种洋葱就是品质不好的，也可能是保存得不好，是松软、抽苔的洋葱，据说这样的洋葱最好不要吃。
　　

原文作者所属博客:来去斋

转自： http://www.ic37.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