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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撕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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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撕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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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把钥匙放在桌子上，放在茶杯旁边。
　　茶杯旁边，还有一些零乱的东西：超市的收据条，零钱，逃出瓶子的一粒药丸，杂志。有一次，我买的苹果，也在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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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只蚂蚁。我很庄重地提到它，是因为，它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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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那个茶杯有些悠闲，它盛满的不是水，而是猜测。我有一次从外面回来，看到这只茶杯，正要从桌子上跳下来。
　　我跑过来，才发现，茶杯只是在桌子的边上。
　　它并没有跳下来，我看到的，只是假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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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经常怀疑自己看到的事物，有时候，我会把手伸进一湖水里面，对同行的人说，我要摸一摸这湖水。
　　他们就笑我，他们不懂得，我为什么要摸一摸那湖水。
　　其实，我只是习惯把我看到的东西都当作全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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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认识过许多不错的人。他们有的在草原上奔跑，有的在泥土地里奔跑。他们都擅长奔波，见到我的时候满脸是汗。
　　我不知道，他们要追赶什么样的东西。
　　他们也不知道。
　　有一天，我看到他们中跑得最快的那个人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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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曾满脸是汗地追逐过一头羊，还有一次，我光着身子往一条小河里跑。
　　结果，我被一只破璃瓶子划伤了脚趾。
　　我后来无数次地看到我自己奔跑的姿势，我光着身子，那条河里有大量的鱼，它们长大了会变成女人，或者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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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承认，我从小就是一个饥饿的人。我的兜里装过很多块红薯。
　　我把红薯在河里洗干净，然后吃完了，然后站起来，找一堆干净的草，枕上去睡觉。
　　如果这个时候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我会躲藏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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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躲藏在一棵树下面，我在树上刻下我的名字。
　　我躲藏在夜里，我在一阵惊恐中丢失了我的鞋子。
　　我躲藏在一本书里，我看到云彩，看到讲故事的那个人穿着我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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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我有时候躲藏在自己的过去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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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经常在不同的场合遇到自己。在一个赞美的后面，我遇到虚荣的自己。在一次没有刮胡子的星期六，我遇到苍老的自己。在卫生间，我遇到哲学的自己。在一个女人的身体面前，我遇到真实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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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自己陌生而充满无序，像摆放在茶杯旁边的那些杂物。我说不清哪件事物应该在哪一刻准时地出现，或者消失。
　　我有时候对自己的陌生也感到羞耻。
　　我不能阻止那个陌生的自己奔向我的身体，我不能阻止自己跟着这个陌生人向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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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喜欢咬住牙齿思考自己。
　　我喜欢微笑，并说出对方的不足。
　　我喜欢表达不同的观点。
　　这一切都缘自于当时的我在陌生，一旦我和另一个我熟悉相处，融化在一起。那么，我一定会坐在我的椅子上沉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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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时候想怀揣更多的理想，食物或者文字都是如此。
　　我想吃更多的食物。我不惜把自己吃成了胖子。
　　我要写更多的文字。我不惜把自己往哲学的黑洞里送。
　　我害怕和安静的一切相处，我打开窗子，听刹车的声音，和孩子的哭声。
　　我幻想着自己可以从十二楼跳下去，安然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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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把一写满了字的纸打开来，吃惊地发现，那是我画的地图。
　　从海口的一个地点出发，到另一个地点结束。
　　那方向指向喜悦或收获，一个书店的位置，要带雨伞。
　　描绘地图的情景一下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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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图是一段寻找，我沿着那雨天往记忆深处行走，我的鞋子很脏了，站在立交桥下面等绿灯。我接了电话，还向家人炫耀我刚刚自己动手做了食物。
　　我坐椅子子上，把那张地图一下撕碎了。
　　记忆里的灰尘一下拌落，没有任何的疼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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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一个不舍得撕碎任何东西的人，哪怕是扔掉一张废纸，我都会整齐地叠好它。
　　我是一个完全珍惜过去的人。哪怕是大便时用来擦屁股的卫生纸，我都要叠整齐了。
　　我这样说，是把生活往卫生间里拉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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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撕碎一段回忆，才发现。世界并没有因为那段记忆而发生任何改变。
　　我想到小时候，我睡醒了，忘记了自己的名字叫什么，我问母亲，我叫什么名字。
　　母亲看着我，没有理我。母亲永远不会想到，我是真的忘记我叫什么名字了。我直到下午的时候才想起来，我叫什么名字。
　　可是，这个时间，我又一次忘记，我叫什么名字。
　　我到底叫什么名字呢，我决定查一查字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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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生活，我时常充满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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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定是个善良的人。我手持尖刀，偏不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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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杀人，不杀人。我想卖豆腐，换回生活。我的尊严在衣服里，甜美的瓜果在泥土里。我看不懂远处叫喊的人，他的裤子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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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定是个善良的人，我手持尖刀，偏不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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