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暴光暴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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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之所以被称为无冕之王，大约就是因为他们手中掌握着 “暴光”的大权。
　　 高考期间，对各考意外场情况的报道，又是各家媒体暗中较量的焦点。我和一名摄影记者一个考点一个考点转悠，挨个询问是否有异常状况，终于在一个考点找到了一块好“料”：这个考点有位考生是躺在担架上被同学抬进考场的。据考点工作人员介绍，这名考生考前一个月因在校洗澡滑倒扭断脚筋，每次进出考场都是学校派同学接送的。很快，另外一家媒体的记者也闻讯赶来。我们一齐守在考点外，等待考生出来核对细节。
　　 铃声一响，我们就冲到教学楼底等待担架上的考生。好容量看见几位学生抬着担架下楼，摄影记者赶紧上去抢拍照片，却不料被几个人拦住。对方称自己是考生学校的老师，考生这种状况刊登出来会影响他接下来的考试。一边说，担架一边被迅速抬向校向一辆车上。我们缠着老师询问学生受伤的细节，以及受伤后的复习情况，还有高考几天进出考场的安排。但对方概不作答，问急了，就说要请示校领导。眼看考生就要被抬进中巴车里，车辆已经发动了。另一媒体的记者立即向车上冲动，一边拍照一边向考生提问。两位老师怒喝着将那位记者从车上拉了下来。被拉下车来的记者勃然大怒，一边离去一边大声威胁道：老子是记者，不让采访，老子偏要给暴光！走着瞧，看明天老子怎么整死你！结果，第二天，那位记者并未“暴光”，因为校方实在没有做错的地方。
　　 另一位同行，倒是用“暴光”解决了一些实际问题。这名记者和女友（另一媒体的记者）一道去一家游泳场戏水。游完泳到更衣室换衣服时，女友脚下轻轻一滑摔倒在地，手上划破了几道皮。女友并未将在事放在心上，但这名记者看见她手上的伤痕，拉着她去找浴场管理员。这名记者告诉管理员：我是XXX报（这块牌子足以让对方害怕）的记者，现在有位外地来的女士投诉你们浴场，你们怎么解决？在这位记者的授意下，女友提出赔偿4000元的要求，对方认为数字太多拒绝了。这位记者说，解决不了，我们只有暴光了。于是，真的暴了光。暴光的第二天，这位记者再打电话告诉浴场：X女士投诉你们的问题还未解决，我们只能继续“报道”了。浴场这回害怕了，只得赔了4000元给女友作罢。这位记者马上再来一篇“浴场知错就改”的报道，又赚了一笔稿费。这件事，在媒体圈中小有影响，我一直未予置信，后来，是那位女记者亲口告诉我事情的经过，我才不得不信。
　　 接下来两件事，在媒体圈中广为流传，但我并没有获得证实。一件发生在我抵琼之前。那时，海南刚刚在全省严格禁赌。当地一媒体两位记者在某市发现了赌场，并混进赌场现场拍照。他们将照片拿到该地派出所：我们也不想就此事暴光，但如果不暴光，这胶卷费和冲印费就没有人报销了。派出所当然理解他们的弦外之音，于是给了2人4万（具体数字记不太清楚）元胶卷费。但是一个月之后，两位老记又找到派出所，说是手头紧，借几万块钱用用。派出所这次是忍无可忍，立即报了个勒索案。另一件事是发生在我离琼前不久。一中央媒体的记者接到某镇农民报料，说是该镇干部随意占用农民土地达几千亩。记者采访写稿之后，拿着稿子找镇领导“核对”。结果一餐饭之后，该镇用8000元现金买下了那篇暴光稿。我说过，这两件事我没有核实。如果与事实有所出入，姑且当作饭后谈资。
　　 但类似的事，我很快遇见了。离琼之后，我的新单位可算宣传部吧。就在去年年底，北京一媒体记者来我地采访了某件较为严重的事情，回京之后，这位记者将写好的稿子传真到我部门，并电话联系问稿件与事实是否存在出入。这类暴光稿一旦见报，部门领导的前程可能出现危机，连我们一批虾兵蟹将的奖金大约也会受到影响。经过商议，部门两位领导第二天就带着支票飞去北京。一周之后，领导回来，嘴里满是脏话，脸上却带着笑容。这世界充满奇妙。以前，我身边的人频频暴光别人，现在，轮到别人暴光我身边的人了。不过，变来换去，大家使用的招数竟然雷同，也真他妈的缺乏创意！
　　 有权力的地方就有FB，没有监督的权力产生连绵不绝的FB。而当监督成为权力时，是不是应该再对监督者实施“监督”？ 当暴光暴光的声音不断出现时，也该有人对暴光者暴暴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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