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前尘

haola-ic

??今日整理抽屉时候翻出来他写来的那些书信，当算是我收到的情书。整整齐齐地平铺在抽屉的里端，宛如安静而乖巧的孩子。拿起来翻看，看到他画的那匹马，以至他的端正遒劲的字体，都很安然地目视着我。窗外是五月初的初夏，几天的阴沉冷凉之后突然就现出了夏的暴躁火热来，风都是沉闷的，不留缝隙。一并想起那时的歌声，他喃喃的讲故事的声音，遥念起南国的烟雨，和那冬日会溃烂的左手。那字字章章都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深情厚意，读来有清凉从条纹纸里扑面而来。你知道的，封锁昨日从来都不是我的擅长，日子的短短长长如今只看得见杏花开过，玉兰又开，见婀娜的柳自在风中舞蹈，感到的也是年年岁岁花草的相似，浑然不能觉察一切的变迁。遂想起多年前有卖二胡的人在楼下拉“二泉映月”，呜咽的曲子里一张年少的容颜凑上去挑眉挑眼地张望，少年不识愁滋味，如今但觉得自己满眼是当年那卖艺人的风霜，而忧愁却在千里之外。你的忧愁当是在心口之外吧？如今常常想望起那古国烟雨的词句，想起“儿童相见不相识”，多少人在这时代里都无家可归无处可遁了，你还有魂绕梦牵的归所么？我但只觉在繁华里回眼张望一眼来路去路已经是奢侈，更不知寻的是哪一个故国，哪一个家园。再悲凉也莫过于不忍卒睹。值午夜的风消了，揽被看一线天里的星斗，常常不知此身何处，只满目满心的牵系无从寄托，便每每在夜色里觉得了生的凉意，觉得了虚幻。
　　
　　 前日听一个小孩子唱那首老歌曲：“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天之涯，海之角，知交半零落，一杯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那样的落寞哀婉的调子在儿童的奶声里吟唱出来更引人泪落。少小不知情滋味，一朝别梦天涯远，独自枯站在他身侧听得呆了过去，后借转身走开掩饰了湿润的眼。未老的人有老去的伤悲，常有故人已去的心痛和牵念。那孩童未解世事的眼对着一双哀凉的眼睛，当做何想？他能否于泪影里窥见一点人世的无常？
　　
　　 暗暗地在默示自己欢喜和肆意，但凡一点峥嵘的冷意来侵都以热闹喧哗阻挡了去。沉浸在电视里看傻傻笑笑的艺人演滑稽莫名的爱情喜剧，笑的眼角沁出泪来。爱情是被当做是生活的笑料来看了，这又多象多年前你讲的那个没有未来的未来，如今我和你隔着记忆隔着前尘隔着天南地北不同时节的风雨，你有你的喜悦我有我的悲哀，连声音都是陌生了的旧识。而我们中间是１１亿的人声，是不能跨越永成过往的千山万水，还有形形色色不能言尽的悲欢喜怨。而我曾经在咫尺处读你的沧桑，望见过不悔的沉沦及至现世的挣扎和安稳，那一望之后，命运弹开在轮回之后森森冷笑。自此一别，决于今世。
　　
　　 现世安妥。
　　
　　 去年的夏天，我病入了一家医院点滴，护士是十几二十岁的小姑娘，抓过我的手臂以后在上面涂抹了什么，一针扎下去，却不见有血由针头倒出，面上的青春明丽便即刻横成慌窘，忙不迭“咝”一声抽出，拿清明的黑白眸子对我，道歉，后再一下按下去，依然失败，如此反复三次，脸红成了我家厨上的红萝卜，而我沉浸在她的青春娇艳里忘记了责备。那半个月的时间里，她于是成为了我的聊友，说起着她的弟弟，她的那个痴心的男友，讲起的时候脸颊上飞起两片红霞来，幸福的如同蜜罐里封存一样。我果然看到过她的男友细心呵护她的样子，那样的眼角眉梢里的温情在意。同房里的病人有个年纪稍长的便说“你看人家有人关心多好，早早也找个人来照顾你吧，你什么都好，不要太挑了吧？”，那是去岁的6月或者7月，我但觉得满心都是鲜血淋淋的一段时日。她那一段话如今想来依旧酸楚，总有人会于凄凉里见了安静，在欢爱里见了猥琐，我是时却只见得一片白茫茫，分外想念的，是一双眼睛里的粼粼。
　　
　　 谁人和谁人的相遇都是谁的手于冥冥中操纵着？那她何以不令我盲又不使我明慧。小时候看搭架子的台戏，《小姑贤》里那细声细气的女声唱着悲戚的句子挥舞着水袖仆倒在台上，如今想来已经记不清她为何恫哭，那份悲戚却更能感同身受了，再近一些的《河东狮吼》里看得泪雨滂沱，哭不可遏，眼睁睁看着那男人强权下的无语懦弱。水做的女人和入泥土，便无论如何求不得干脆明白了，我不是和你辩解男女的情肠，但我也已经再不想让你听见我任何一句言语，“秋来春去红尘中，谁在宿命里安排？冰雪不语寒夜的你那难隐藏的光采。看我看一眼吧，莫让红颜守空枕，青春无悔不死永远的爱人”。有些最初，残酷疼痛的，都化成了命里的碧血，现在它们犹如今日的传奇游戏，我披挂于这端攥紧我的戟，但那戟已经生锈了，游戏死成残留的幻影，连回顾都成为笑话。
　　
　　
　　
　　 今年五月的丁香开得有些伶仃，一切都如常。我在公园里看动物，后在无人的地方走走坐坐，头顶是一样蓝的盛世的天，脚下是初萌的草，有人在唱一首什么歌曲，浑厚苍凉的声音竟然仿佛专业的唱家，听着，望着眼前不断涌来荡去的嫩江的水，有着晕眩一样的陶醉和迷离。春过了，夏已来，再翻过去是如何的秋冬都是赶在手边的鸭，乖不乖，都是家禽。
　　
　　
　　



转自： http://www.chinadatasheet.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