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春风里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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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春风里等我
　　_____与春阳对话
　　
　　我想，阳春三月应当是属于农历的。阳历的三月也许已立春，也许有很多花朵绽放，或者溪水已开始解冻，带着一冬压抑的惆怅，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但是，此刻温暖还在山后，太阳还带着几分睡眼朦胧，把光和热揣在怀里，心存观望。我们面对的节令，更多的还是乍暖还寒。我还有几分彷徨，像春风里飘忽的嫩枝，你的微笑却照亮了我。我知道你是春阳。只是，此刻我并不知道你的来路，也不清楚你的处所，只是冥冥之中，感觉有一个声音萦绕在耳际，很远又很近。你说你是温暖的使者，在春风里等。等他，等我，等一切有缘之人。已等待了很久，从创世之初，一片混沌，黑暗无边，上帝呼唤“要有光啊”，就已开始。你告诉我不要担心，再等等，耐着一点性子，你带来的温暖，会全部奉献给大地；此刻，你正在为盛夏热身。世间的大爱，就是从恒久的等待开始，比如生命，比如日月星辰，比如海枯石烂的爱情。获得，须有夸父般的执著坚韧。
　　
　　有了你真诚的许诺，我的心里就有了几分踏实。再漫长的等待，也无须担心，每一秒的守望，都是一种春华秋实的既定。我脸上挂着阳光，暖暖的，融融的，喜喜的，不再挽留忧郁。不知道喜形于色是什么样子，形而上的体味，总有些隔靴搔痒，而此在的感触最是深刻。我的心被温暖抚摸，青青蔓草铺开垫子，一个人躺在思蒙河边，静静地体味等待，沐浴春风，享受阳春。身心被一种轻缓融暖刷新，一切杂念皆已覆盖，世界的恩恩怨怨与我无关，就像窗外的世界。我只与阳光深情相对，欣赏一种永恒的光临。躺着看天的感觉真好，山川大地都是我背后的靠椅，世界由此改变存在方式。往日高高在上的天，或者说那些轻曼的云，幻化成一幕窗帘，晃在眼前，似开非开，似有若无。底色湛蓝或棉白，印了一些零乱的花纹，素雅的，艳丽的，轻摇细摆，忽深忽浅。那花有的硕大，有的细碎，有的绽放，有的坚守点点生硬，似要做永远的蓓蕾，陪伴一个应该锁定的季节。
　　
　　在我看见的时候，窗帘已经拉上，划分出窗内窗外两个世界。窗外成了一个迷，我们试图用天外有天去解释。只能感受屋里，一帘幽梦刚刚开始，还有飞鸟太阳，都与我为伴。这屋再大，再空旷，我的世界也不再孤单。对面的春阳，与我同在一个屋里，相视而存在，面对着面，似有很多话要说。了结一个前世的缘，其实很复杂。而不是像平时那样，高高在上，须仰首而望。我笨拙地道了一声，春阳你好！却不知道再说什么。你一脸微笑，也是欲言又止；不，应当是面颊泛红，一脸羞涩，有很多的话变成了颜色。突然有了一种情愫，亲近的，亲切的，从未有过，又那么自然而熟悉，幽幽地，静静地，款款深情地，从我的内心缓缓萌生，然后墨迹扩散般浸润开去。总有一种力量，会让人消解一切犹豫，然后放开身心，把面对诠释为知己。我轻轻问你，我的春阳，有什么要告诉我呢；或者说，你那羞涩与欲言又止里，隐藏了多少待解的心事？要说就说罢，不要犹豫，天地是我们的私人博客，一帘是密码，隔出了隐密无限。春风早已絮絮语语，溪涧也已潺潺汩汩，要记住，只有春天里的播种，才会更好发芽拔节。有时，过分的犹豫，会错过一个季节。
　　
　　似乎为我的追问打动，春阳有了明显的回应，不是用声音，而是用肢体。与太阳对坐，太阳就在面前，睁眼或者闭目，世界都没有漆黑。看不见春风，却一下捕捉到太阳等待的信息。先是双目微闭，有些朦胧，一张嫩黄的脸在记忆的帘前晃动，上面还带着潮湿的水珠。用心触摸，感受到了巴金的雾，和从雾中露出的那一轮粉红。我看见了一种晃动，还有铺张开的朱红，弥漫着一帘温馨。却没有听见声响，哪怕就只有一点点。但我已有洞察，你的倾诉早已开始，色彩和肢体，是最生动而本原的叙述方式。何况，我们的汉语，就是从象形和表意中走出来的。当视野清晰的时候，我翻开了屠格涅夫的《猎人手记》。没有从头阅读，只翻到有太阳的那一页。因为此刻，我的春阳，同屋的伙伴，正像那原野里的一轮明亮之光，照亮着我猎人般没有目标的心。你对我窃窃私语，告诉我不要轻易相信，包括夏阳的火辣辣，夕阳的暗紫，还有，过分的明亮刺眼，都是一种蛊惑，是靠不住的。好好珍惜这一抹温暖的嫩黄吧，珍惜一个播种季节。
　　
　　我揣着珍惜，睁开眼睛，再次与春阳照面。春阳很近，就在对面。也许是刚才的诉说，把该说的话说出，等待终于有了结果。春阳很安静，一脸轻松，静静地从天幕中浮现出来，携带着一身的清爽柔软，然后愉快地、庄严地、坚定不移地面对世界。我想，这样的从容，即便遭遇风雨，也会光彩重构，让窗前彩虹飞渡，给诗人们找到抒情的依据。而不是湮灭，或在风雨中走失。不然，哪来秦观的“纤云弄巧，飞星传恨”！我在想，柔软的彩虹，为什么没有被风吹走，没有被雨打湿呢，难道也是等待，等待秦观的出现，就像今天春阳等我。那需要多少的耐心与坚定！要知道，那不是此刻的和绚春风，也不是春天的柔软细雨呀。那是一种狠毒的暴风骤雨，世界的许多假象，都因此而显形。我相信，这决不是偶然的，一定有某种内在逻辑。秦观已去，对面的春阳，你能不能告诉我，你长久的等待，有多少隐秘待读。
　　
　　其实，在问你的时候，我仍心中无数。没有雨，只有风，很轻，很柔，却不很纯净。风从河对岸吹来，越过田野，农舍，以及这条不宽的河，就走近了我。但是，仍有许多动摇，被这风捉住，然后带走。我的感觉只是风的路过。我从风的混杂，那些残花的余香，农舍的烟火味，还有河水的咸腥中，捕捉到这种动摇。面对这不可捉摸的世界，有些失望。你却告诉我，只要有风雨的地方，就会有动摇；任何动摇，哪怕轻微的，藏得很深，都逃不过风的眼睛。但是，太阳是坚定的，风吹不走，雨打不湿，岁月带不动。我明白，这需要恒久的等待，才能获得；一旦获得，在同一间屋里，春阳成为对坐的朋友，蓝天成为我们的窗帘，飞鸟成为窗帘上的蝴蝶。春风轻拂，与春阳对坐，把孤独还给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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