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不得吃我家的腊猪肉

过眼烟云

听到妈妈说的话，儿子汪保全转身出屋了，流泪的付长杰对儿子继续说道：“我这个当妈的不能再拖累你了，我死了，村里人早晚会看到的，他们会把我埋起来的。儿子，要不你明天就出门打工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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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忍心看哭泣的妈妈，汪保全走进了家里的新房，“房子盖好后，连一件家具都没有，妈妈让我求人赊了一台旧电视机和一台旧音响回来，一共花了800块钱。有电的时候，妈妈让我把喇叭打开，放歌曲出来，希望女孩子听到喇叭声就能跑到我们家来听，这样我就可以找到老婆。结果没有用，我们这里太穷了，女孩子都嫁到外地或者家庭好的人家了，到现在为止，还是没有女孩子愿意嫁到我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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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年家里好不容易才喂了一头猪，准备卖了还债的。我去年病危的时候，儿子把猪杀了，准备在我死后招待埋葬我的客人吃。可后来我没有死，于是就把这肉全都腌成了腊肉挂在这里，到现在已经一年多了。我活着，这肉就不能吃。由于我们不小心，已经让老鼠咬了一小块了，但我还是舍不得吃。”付长杰指着挂在房屋里的腊猪肉缓缓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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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饭做好了，小口咽着苞谷饭的付长杰还在不停流泪：“前天早晨到现在我都没有吃饭了，我也饿，可我不敢吃，如果每天都吃饭的话，上厕所的时候就拉不出大便，我们村里的人告诉我，说我猪油吃少了。有时候看着这些腊肉，儿子也想吃，我说什么也不同意，我们家本来就很穷，我死后，唯一能招待客人的就只有这些腊肉了，我们再嘴馋也不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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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中午饭，身体虚弱的付长杰躺在新修房屋的屋檐下：“刚才我也想多吃几口饭，可是我害怕饭吃多了上厕所困难，身体越来越不好了，就连站的时间稍微长点就累，我只能这样躺着才好受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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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自己像个怀孕的样子，我有时候想，要是我肚子里真的是个孩子多好，最起码怀孩子最多十个月就生了，而我挺着这个大肚子都几年了，生不如死。”因为疼痛而蜷缩的付长杰接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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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回不停起躺的付长杰很无助，谈起自己的大肚子病，她很绝望，谈起他死去几十年的丈夫，她一直觉得对不起他：“今年我68岁了，也到了该死的年龄了。对于死，我真的不害怕，我甚至于想早点儿一死了之。可是我一直放不下的就是我儿子。我对不起我的儿子和已经死去的丈夫。我和丈夫都是本村人，结婚的时候连一床被子都没有，晚上只能两个人睡在草堆里。家穷，但是丈夫对我很好，他经常自己饿着肚子，却尽量让我多吃点。结婚第三年，他把家里养的鸡偷偷卖掉，给我买了一套新衣服。就在那一年，我们的大女儿出生了，大女儿长得很漂亮。大女儿长到10岁的时候生病了，为了给她看病，丈夫把家里最值钱的耕牛都卖了，但最后大女儿死在了乡里的卫生院。绝望的丈夫抱着女儿的尸体，死活也不愿意松开。把女儿埋葬后不久，我丈夫因为过度伤心病死了。他临死的时候拉着我的手，让我不要改嫁，亲手把二女儿和儿子养大成人。他特意叮嘱，一定让我们的儿子找到媳妇，尽量多生几个孩子，每年都带着孙子们给他上坟，看到我点头后，他才放开了我的手闭上了眼。丈夫死后，我就带着二女儿和儿子相依为命，白天下地干活，晚上还要带孩子，家里没有吃的，两个孩子饿得直哭，日子过得非常艰难。当时也有人让我改嫁到别人家，我没有答应，我就说，我答应过孩子的爸爸，要亲手把儿子照顾大，娶上媳妇生孩子。就这样我咬牙把两个孩子养大成人，女儿也出嫁了。可由于家里太穷，实在没有人愿意嫁给我儿子。看到别人出门打工可以挣到一些钱，我也想去打工挣钱来帮儿子娶媳妇，可是人家说我不认识字，而且年龄大了，打工根本没有人要，不要我去。实在没有办法，我的儿子就和村里人一起到城里打工，为了多挣些钱，不识字的儿子看到路上电缆没有人看管，就割了一些电缆去卖。结果电缆没有卖出钱来，儿子却因偷电缆的罪被抓起来了，并判刑六年。去年，儿子做牢回来了。看到已经30多岁的儿子还没有结婚，我就求村干部帮忙盖房子，我对儿子说，等房子盖好了，就有女人愿意来我们家了。儿子回来后，看到我肚子很大并疼得厉害，就带我到医院去检查，我也听不懂医生说我得的是什么病，就听见医生说需要好几万块钱才给我动手术。我当时就说家里太穷了，连来的路费都是借的，医生就说，拿钱就开刀，没有钱就不开。就这样我只能回来等死。在我疼得特别难受的时候，我真想死了算了。可左思右想，我还是舍不得死，我想看到儿子能够找到媳妇，这样才可以闭上眼睛，这样我才有脸去见已经死去的丈夫。有时候我躺在地上，就在心里念叨，希望我的丈夫能够在天上显灵，能帮我，让我多活几年，能看见儿子娶媳妇、生孩子，能让我和儿子有腊肉吃，我真的想吃我们家房屋里挂着的腊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