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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 摸蝶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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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1-7 13:2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摸蝶猴儿


??“打完场垛好垛,蝶猴儿出来没有数。”
   蝶猴儿,又叫蝶咧猴,也就是蝉的幼虫,地下憋了三年,还没开始过上歌唱飞翔日子的呆头呆脑的家伙。可以煎,可以炒,可以烹,可以炸,甚至剁碎了包饺子,当然最常见的吃法是:用盐水浸泡、洗净,一个个地放在鏊子上熥,直到不有汁水冒出,用锅铲子压扁熟透,香喷喷的肉味四下飘散,便可以整个入口、大快朵颐,甚或是掰腿折翅、细嚼慢咽了。
   每次我津津乐道这样的美味时,总招致更北的北方人BS:“真恶心,连知了的幼虫都吃!”我只好分辨道:南方人活吃“三叫(小白鼠蘸酱)”、北方人烧蝗虫烤蚂蚱,我们中间吃点儿纯天然绿色野味你们就看不惯啦?岂不知蝶猴儿吸了三年树根汁才长出三钱肉,金贵着呢,尤其那背上两块麦粒大的瘦肉,嚼起来满口生津。真恨不得马上拿一只给他们尝尝:天上龙肉,地上驴肉,见了蝶猴儿肉,两个都得丢。
   蝶喇子,或蝶列子,就是大名蝉、小名知了的昆虫。蝶猴儿在我们家算是美味,蝶喇子比起来味道就差多了,那使劲一努的蜕变,肉的筋道就失去大半,刚刚变出的白蝶喇味道还凑合,风一吹成了黑蝶喇,基本上就是喂鸡的货了,不馋到极点,谁也不吃它。蝶喇子多是儿童玩耍的物件儿,抓一把场里的新麦,往嘴里一填,嚼吧嚼吧就成了一团面筋,往长竹竿细头一粘,就可以捉了。大人没有玩这个的。公的叫,母的尿。三伏天在大树下乘凉,眯眯瞪瞪耳边响着公蝉的鸣叫,突然,一阵直刺神经的冰凉掠过皮肤,一缕难以名状的快感迅速传至大脑便倏忽不见了,一睁眼,树凉影儿还是那样的树凉影儿,太阳还是那个太阳,骂一声“狗日的母蝶喇子尿”,抹掉嘴角的哈喇子,又昏昏睡去。
   在食物匮乏的年代,蝶猴儿更是难得的美味,听见蝉鸣,有时候不免望树兴叹:奶奶的脚丫子!昨个晚黑来没能摸住你,咋叫你变个蝶喇子聒噪人!
   “猴儿来,娃儿来,一个窟窿俩儿来。”摸蝶猴儿是全民运动,麦子收完、玉米大豆种好,蝶猴儿纷纷破土而出,大人、小孩,老头、妇女谁还在傍晚呆在家里,出去摸蝶猴儿啊。小孩子多是性急的,下午时分便拿把小铲,到路旁的大树下铲起来。摸蝶猴儿是要技术的,尤其是白天它们还没从窟窿里爬出来的时候,这时候,你要先判断这棵大树的根多不多,柳树、槐树、梧桐树下蝶猴儿多;往年蝶喇子的叫声大不大,往年叫声大,今年就多;土质是硬还是软,坚硬往往不太多,蝶猴儿出不来能憋死,松软才会让蝉的受精卵健康成长。如果发现一个类似蚂蚁窟的芝麻小洞,而且不像蚂蚁窟那么规则,那么十有八九是蝶猴儿窟,用手指尖一抠,果然洞大了,那么就能看见一个蝶猴儿往下缩,动作快点可以直接揪出来,动作慢了也没关系,可以用一根细手指伸下去,这样它就会用两只类似螃蟹大螯的前爪夹住你的手指,轻轻往上提,就可以把这只蝶猴儿捉住了。如果恰巧它的洞穴很深,那么就不得不动用铲子了,往往是这样,发现一个,就是发现一大片,所以,用铲子的时候一定要轻轻地、薄薄地一层一层地铲削,才能捉到更多的蝶猴儿,运气好的话,还能在一个窟里找到俩个、三个呢,所以,小孩子嘴里好咕囔着“一个窟窿俩来”的儿歌。
   天色一暗,蝶猴儿便会往树上、园子上爬,爬到一定的高度便不动了,然后努着劲儿脱壳。天一黑,人们就都出来摸蝶猴儿了,那个年代手电筒也是不多的,一家一个足矣,能有亲戚在矿上的,搞到一个矿灯来摸蝶猴儿,那是很让人羡慕的。很多人只能靠黑暗中的眼神了,所谓的“摸蝶猴儿”便是由此吧。我上高中后,眼睛有些近视,没配眼镜,天一黑就看不清了,那真是不折不扣的“摸”。借着微亮的天光,还能看见蝶猴儿的突突爬动,摸着摸着,突然摸到一个冰凉的、软乎乎的、表皮腻歪的家伙,抓起就往地上使劲扔去,“咕哇”一声,癞蛤蟆悻悻骂了一声,爬走了。癞蛤蟆也喜欢吃蝶猴儿,而且善于爬树,分明是和我这个眼神不济的人争吃的,还吃得肚皮滚圆,真是气死人!虽说它不咬人,碰到了比较安全,可它比谁都膈硬人!还别说,有一次摸到一条蛇的尾巴,细细的,就算不是毒蛇,那后脑勺就一阵发紧,吸一口凉气,打个哆嗦,才忽然觉得癞蛤蟆真是亲切。
   金蝉脱壳的场景看过很多,有的在高树上看到也没办法,有的差把劲儿没蜕变好,成了“蜗了牛子”,还是可以够下来,做熟了吃的。有一年的暑假,我在北地看瓜,天刚泛白,我醒来发现,一只蝶猴儿竟然无视我的存在,居然爬到了我的瓜棚里侧,正慢慢拱起背、裂开金色硬皮,一点点把嫩白的头、躯干和后肚抽出来,翅膀渐渐张大、变干,没等它翅膀变硬起飞,就被我伸手抓住,塞进昨晚摸的蝶猴儿罐子,一个钟头后,新鲜的蝶喇子和蝶猴儿就都被放在鏊子上熥熟,最后统统进了我的肚子——没办法,它们是那么美味;而且,谁让懒惰的它碰上俺这个早起的猎手呢。
   蝶猴儿不光是乡下人的解馋美味,在城里也是一道时令好菜。每年的六七月份,各大小餐馆都大量收购,一只蝶猴儿在我们那儿值五分,到县城就能卖一毛,据说徐州还能卖到一毛五(九十年代初的价格。)徐州人叫蝶列龟儿,明明像猴,又会爬树,所以不如我们叫得形象。
   1994年,我高考,妹妹、弟弟中考,家里经济紧张,弟弟仗着成绩好,下学期一直没交学费,学校老师不上门讨,家里对此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某天,班主任把弟弟和他同桌徐敬祖叫到办公室:“马上学期就要结束了,你俩的学费怎么办?全班就差你们两个啦!”敬祖先道:“俺娘说了,等卖了羊羔就给。”“啥时候卖?”“老母羊还没带上羔儿,等秋天怀上了再……”没等他说完,就被一脚踹出办公室,敬祖成绩差,还经常捣蛋,被踹不稀奇,弟弟成绩不出年级前三名,考个省重点还得指望他呢,所以徐老师语气和缓地问:“纵华政,你的学费啥时交?”弟弟不慌不忙,拿出兜里的小手电:“我一个晚上能摸五十多个蝶猴儿,一个五分,一天最少两块五,不出二十天就把学费凑齐。”
   徐老师找到我父亲,说还有一个月就中考了,你们家的华政还整天摸蝶猴儿,你看还是把学费给他交了吧。父亲无奈,只得从邻居家借了钱。弟弟晚自习回来,手里拿个鼓鼓的塑料袋,父亲喝道:“又摸蝶猴儿去啦?馋得你!”便收了他的手电筒。此后几天,一切正常,后来和他一个班的妹妹告密,说弟弟又没上晚自习。原来他摸蝶猴儿成瘾,黑灯瞎火悄悄干了两天,卖了几块钱,又添置了个小手电摸了起来,顺着河滩的树林,一个晚上走过了好几个村庄,摸了好几百只。幸好进入七月蝶猴儿就少了起来,弟弟也顺利考上了萧县中学。考试一罢,他便带领一群小孩儿四处戳蝶猴儿皮(蝉蜕,很好的中药材料),换取零花钱。
   很多年了,在北京,耳边还能听到知了在声声叫着夏天,却一直没有在夏天回到家乡,摸一摸那可爱的蝶猴儿,看一看那金蝉脱壳的景象。
   注:蝶咧猴,正确的写法应是“‘虫+失’‘虫+列’猴”,《现汉》未收入。
  
  
  
   华跃于07年07月07日晚听蝉鸣而记
  


转自: http://www.ic37.inf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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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1-8 00:43 | 显示全部楼层
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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