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阳宫的道士

haola-ic

重阳宫的道士


??重阳宫的道士
　　
　　文/杌子
　　几个人飘走在官道上，各自牵的马紧随后，早晨的旱雾里他们模糊有个影像，平静的乡野静悄悄，只有马蹄嘚-嘚的声音和着脖上的铃铛传给道旁的村庄。他们几个人沉默地走着，看安宁的村庄心思，或有躺在病床上的妇人咳嗽，声音凄厉刺耳；经历过铁骑的乡村，人烟稀少，充满了衰败与呻吟。乡村平静，残破的土堡似乎劫难过木然地在远处看着，做逃亡奔走，也或者失去了知觉，随你那些军队而过，随他们拿走粮食与牛羊，即使来的不是他们，也有其他人来，一切都显得无所谓了。断壁与稀烟是土堡永恒的生活场景，少了强壮男人的村子，静静地待着，渗透出惧怕的影子和灵魂。任何一个脚步过去，要让人心惊、灾难、不祥、嘶叫等一些列坏事情到来，没有人敢独自走出门户，街上敞开的门不知道里面还有什么人，或者出去做什么了，能回来？土堡上关帝庙外插的旗帜随风荡漾，烂了尾巴，还继续飘，呼呼一阵，停了，又噗啦啦响。小庙的门敞开，焚燃的香烟氤氲缭绕，飘出来散漫。人们不知道谁烧过香，也没见到谁会走出来，或者有灵应，香火自个着了。关老爷显灵的时候，我们这些人无福见不着，也就不多想。一阵阵清脆的马铃声柔和、自然，时隐时显溜进了土堡人的耳朵。起先土堡的人以为这声音是哪个军队过，心中一怵，却消除了忧虑，铃声和马蹄声悦耳，像谁在南山歌唱。是路过的商队吧，不是，压着重物的马匹不会有嘚-嘚轻盈的声音，商队有几十人，声音浑浊、不会舒缓。是神仙？哦，吕洞宾钟离权早先度化王重阳，王神仙，来去无定去东海成仙了。
　　
　　 近八百年前的关中，每被人称作膏腴之地沃野千里的平原，落入契丹人手，皇帝躲到海边去了，经历过战争，没有了皇帝的人们不知道前途命运在那里，打发土堡中难过的每天。几个飘逸的道士在这儿特别显眼，他们超然、轻盈，赶几百里路也浑然不觉疲惫。王重阳轻掠路面，心中燃起了惆怅，百姓依旧困顿，战乱稀松平常把人们卷进其中。老百姓多么希望有安宁平静的生活，病痛远离他们，地里能静静的长满庄稼。刘蒋村快要到了，他们的目的地。七个弟子，像明星托着王重阳而行，他们早已习惯了飘荡的生活，做个侠客，打抱不平，劫富济贫，来去无定所，唱笑一个时代的没落与真实。见到他们就像期盼天神一样困难，今天几个在一起，碰到了要傻眼。野地吹风，扬起他们的胡须，来回抖动几下定然了，其中藏着个女人，孙不二。她破天荒和丈夫走出了门户，跟随在师傅后面。他们面对着支离破碎的国土，以一种姿态明示自己是汉人，是有着飘亮发髻与胡须的民族，仰望祖先，什么时候都叱咤风云。现在脚下的这土地，换了主人，异族人统治，心中的苍凉与悲伤，像丢失了东西，找也找不回来。
　　
　　 在这个离城一百里的地方，田地的平整和其他地方并无区别，大片大片的麦田，在远处菜畦般规整，人亲近的感觉顿然就来了。这一畦畦麦子，淹没了多少人物故事，昨日烧过的焦土今日化肥料，给麦子一股力量，让它去长，一切静悄悄，万物的生命就这样生生不息的繁衍，一年四季变化模样，让人在其中有逸致，去看她们的容颜，有所爱和植物交换情感，花儿、叶儿也知道人的变故，成一个智者，看着人世的纷扰、延续，也仍旧保持着向上的长姿。人们可以把此地时的景物还原到以前的某个时候，回想、空想、幻想历史的影子，在脑袋里出现一幅图画，有自己的喜好、原来记忆处的样式，出现曾经的声音、活动、人物、街景、战火、惊怖，种种片段参考现在的生活，或为此期待未来。这土地还是块土地，上空响动不同的声音、有着不同的人罢了，新长的麦子、野草，不会记忆若干年前的样子，也不会为未来的某个时候做个打算、空想一下，只是在此时今生和人互悦罢了，或者人伤感时候看她，用心和她说话，为她流泪——成熟一料，颗粒收仓，就见不着了，明年的麦子再也不是今年的，倾诉者一样，受听者不一样，一切皆是暂时的。
　　
　　 重阳宫道院，在王重阳到来之前是块麦田，在近年维修之前，除了几个小殿堂仍然是麦田，时间改变着什么，人们又用记忆和理想恢复着什么。看了很多寺庙的碑记，都是建了毁、毁了建，往复几次步履蹒跚的走着，人们总会兴致勃勃提起寺院最为辉煌的昔日，也在努力为自己营建对昨日的理解。一份荣耀从祖先那里得来，今日再沧桑，心中的理想也有根基；熟不知正是因为对传统文明的尊重，人类创造了一个又一个高峰。中国两次古文运动，各创造了一个时代，西方的文艺复兴也成为一个艺术时代的辉煌。现在的道教又将怎么样呢？王重阳挖开地穴，活死人墓的消息传遍了方圆里巷，异常的行为，让人们多了对生命的敬畏和对生死的理解。王重阳是一种抗争的姿态，以身体的方式抗争ZF的衰败、面对外敌步步退让的可笑，也探寻人的存在方式，让他接近完美。朝代更替，普通人的生活随之改变，秩序的破坏，人生活没有找落，就像今天是个晴天，心情好，突然变天阴云不散，搅得心里慌慌。秩序的信仰，是中国人最为本真的东西，生活需要个参照物，人生的理想就从参照中得来，世俗中寻找生活的影子，也总能找到相近的状况和解答方式，对比下今人没落的影子，似乎是世俗变得琢磨不定，参照的东西在晃动，生活趣味就少了。也正是秩序打乱的时候，给人带了思考的机会，让人体会这种改变、探寻生命的意义，宗教也常常因此而产生发达，到并非人们愚昧，恰这时候，人太需要一种平静和安宁的生活方式。张天师最初也是看到了人民的疾苦，化符水、降妖魔、为人们创造一种平静的生存方式罢了。这在社会理想上是积极的。
　　
　　进重阳宫，守门的道士说要买票。“我们到这里来烧香还要票？”也是半开玩笑的话，要不怎么热闹呢？道士说，你去张家界次看多钱，后面修的宫殿要花多少钱？不让给他上政治课诸多云云。似乎面前是个农村里吝啬的阔人。实在心情不爽，宗教给人是精神寄托的地方，凡事都随心。有了门票对于去的只能是“游人”，哪还有什么宗教信徒。这并非苛责道士，其他寺院依然。寺院的重建并非一朝一夕，王重阳在活死人亩四个角栽了海棠，报有四海教风为一家的宏大志向，有了精神，后来的信仰者就把寺院丛林建了起来。宗教需要的是精神信仰和信众，房子只不过是个暂时避风雨的地方，毁了，可以建。若是人心不向往，一座再宏伟的建筑在时间里都要倒下。资料上说，元代的重阳宫何等壮阔，南到山脚下，北到渭水，东到、西到……，房屋五千间，道士两万人。这数字，听了惊叹，可后来呢？史书中少有记载，只能在近日的院落中构想曾经的某个时候。
　　
　　在道院门口一个小饭馆，走进去吃饭便问，“遇仙桥在附近哪里？”。“你说的地方没听过。”遇仙桥经历几百年，这里的人们没有见过一次神仙，那还有遇仙桥这个地方。面对着过年时节，少人的街道，真不知道该干点什么。刚才院里碰见七真殿里道士给打招呼，他笑嘻嘻红着眼睛，身上的棉袄约么穿了一冬天，饭痂结了一层，星星点点，那个发髻却漂亮，似乎遇见了一次古人。“过年来的人多吗？”。道士连连摇手“这里人没信仰，素质低。”背着身就走出来了。静静的七真殿，两根蜡烛一高一低燃烧，香炉里的香，冒烟也没有力气。这才记起进来时忘记买香了。走到重阳宫碑林，石碑高低置放，以元代的几通著名，正因为这几通石碑，重阳宫也升为国家文物保护单位，草草走过他们，没有气力辨认碑上不同朝代的文字。刚踏上祖师殿台阶，胁下夹着碗的老道飞跑进了大殿，王重阳塑像端坐，身躯放大了几倍。既然来了也像一个宗教徒，叩拜点燃旁边的香和蜡烛，一旁敲完磬的老道笑津津，那副正严的姿态顽皮起来，嘴巴的牙齿脱却了前面的几颗，就似七八岁换牙的小孩，那份干练的样子有点幽默，像个小偷般可爱。一看表十二点多了，到吃饭时间。“师傅吃过饭？”“没有，刚准备吃，你们来了，我就赶来。”“那赶紧吃饭吧。”“有客人来，要先尽客人的。”说着还是乐呵呵，真有点像射雕英雄传里的老顽童。想想“老顽童”最接近神仙了吧。乐天知命，为人为己。
　　
　　院里的牌子写着射雕英雄传故事重阳宫发生地，等等。道士的世俗就是要进步一点，在宣传上也懂得借助流传效应，这要感谢金庸，不然，说全真道、王重阳、邱处机，哪有人知道呢。来的人也多因这个，真不知该高兴还是不幸。成道宫在出重阳宫的后面，一个村子旁边。外面的麦田多么可爱，低脑袋，委地一个挨着一个，即便冬天没有下几场雪；地里干得土都能随时踢脚扬起，麦子坚强地把叶子收敛避免水分散失，是一种生的力量。远处一对夫妇低头忙碌着，锄头豁出条沟，明天打井水浇灌这田地；过年时节，农人忙在地里，劳作田园的美，仅仅是美吗，不动手脚的人，赞美他们，是自己的生活期待？他们喜欢田园，能有农人对土地的爱么？唯一的不同，一种是玩味，农人倾注于生命。乡间道上走亲戚的人，远处几个墨点，近出三三俩俩近了、远了去，和人聚合、交会、分离，无秩序游动，似忘记脚下这土地原是重阳宫的道院，两万人进进出出，巍然一道景，散幻于无极中。时间像一把刀子样剪掉一切，再用某种意志把碎片拼凑起来，谁在他面前都要渺小。步行半个小时，这个村子旁边的成道宫，就是活死人墓所在地方，那个土冢并不骇人，或许早先知道里面没有尸体的缘故吧，反倒那土冢在院子里像个储放萝卜的沙丘，中午时分，院里的人做饭，可抛出几个来，亲近地有生活气息，如果掘开作个景点就丧失了份炊烟烧锅的乡村味道。
　　
　　乡野的风一阵、一阵，丝绸溜过般的舒爽，麦田无际，乡村灰色点点，慢慢模糊，公路上的车穿过层层树木林，闪过个影子，没了，零星几个人点缀着乡间道，从浩远的地方叠加、变换，向四方展开、再合上；几个影子走过，王重阳带着七个徒弟，就到刘蒋村了，土堡的阒静像防范一切外来者，他们面对着零碎的房屋，散乱在门前的什么物件；鸡飞上藤蔓、狗游飞着跑远了，默然无声地走着。马蹄声嘚嘚，更让这里安静，衰败的景象让人想停住脚步，不去接近它。神仙面对着，轻飘飘走上了土堡城楼的关帝庙，几个人收拾行李，庙里磬声响，丝丝盘旋在土堡里，似乎有人把土堡当磬敲响了，里面的人从未想到这个时候，会响起悦耳的声音。第二天一大早，土堡上聚满了人，几口大锅滚滚烧火，浓烈的烟味夹杂着草药的雾气，缠绕着前来看病的人，一拨一拨，上来下去；泪水与叩头声，吵闹声。
　　
　　


转自： http://www.ic37.info

善良的狼

没图 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