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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 感伤中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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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1-26 13:2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办公室主任在走廊里遇见我,脸上是酒后的微笑,红的脸,红的眼睛。说,小苏,我看了你给小张写的那个解说词,很好,这个可以向外界客人介绍时使用。你再写一个长的,加一点专业的知识,教育界的领导来参观时介绍使用。
  我说,隔几天吧,这几天实在忙不过来。
  主任脸色冷了一冷,没有说什么,走了。
  而我手里正抱着一大摞资料,急速穿过一条走廊,再穿越半个校园,要去找一位副校长。他前天交代我写一个材料,说是要到另一个城市去做报告,介绍我们学校的奥赛名生培养成果和经验,发言时间在10分钟以上。我当时专门问了他,是读呢还是讲,如果是读,字数还要多一些。他说,就是读。现在我要去找他,向他讨要一些数字方面的意见。
  快出长廊的时候,分管我的校长助理远远的,在他办公室的门外喊我的名字,叫我回来,当我站在他的面前,他说:小苏,这两天你准备一部分宣传用的材料,在日报上用,再写写某件事,在电视台用。按校长的意思,我们要尽快把这两项成绩宣传出去。
  我答应,好的。我就写。他却看见我怀里的资料,问那是什么。我说,刘校长也要我写一个报告,还没有准备齐材料呢——简直忙死了,简直忙不过来。忽然想到他才是分管我的领导,怎么能为了另外的领导安排的事情而向他喊累?他再善良也不会同情的。我急忙住了口。
  然后告别,离去。就在这时电话响了,是儿子所在幼儿园的院长打来的,问我某一个句子里应该用哪一个词语合适。我说了几个他都说不合适。我说,没有见你的材料,怎么能说得准确呢?他说那我过会去你办公室。我说我正要去找刘校长。他说,那我晚上过去吧。我说可是我家在市里住,晚上不在办公室的。他说那就明天吧。我说明天我还有一个考试。心里一边为这些没完没了的事情而心烦,一边又想到儿子还在他负责管理的幼儿园,他是儿子的园长,于是耐下性子说:改天我找你吧,我什么时候有空我就找你,这样好不好?
  去请教的事情没有结果,因为刘校长不在他办公室。回到自己办公室打开网络,先上论坛看有没有人骂我,结果是没有。不用再浪费心思还击。于是关闭窗口,看材料。面对一大堆并不熟悉的材料很茫然也很烦乱。同事的小刘扛着相机进来了,说:图片我已发到办公网,呆会你给配上文字。我说好的。在看报纸,不时把报纸弄得哗哗响的老孙这时又说:小苏,报纸的材料我准备好了,张主任和你说了没有?你送到那里去排版?
  老孙人是世故又友好的,因为脚伤在家呆了两个多月,他现在刚刚上班,走起路来还是一瘸一拐的不方便。他休班期间根据领导安排我在自己的本职工作之外又代理着他的工作。我不能忘记春天的时候,因为车祸,我有了内伤,当时自己不知,硬上了班,结果肾腔出血,告诉了他,他立马从办公室要了车辆送我回家。后来还和其他同事一起看望过我一次。现在他有事情需要帮忙,怎么好推脱?于是我说,好的,你什么时候准备好了我就送到那里去。
  主任,我的顶头上司从里屋里出来,说:你就好好忙吧,还有一个材料呢,可能明天工会主席就会来找你。你等着吧,写材料就是这么个累活儿,不容易。我象你这样子干了五年,五年才熬出来。
  我说:你干了五年,到底出产了个好结果,可是我呢?我干五年,十年也是没有希望的。说的时候脸上带着麻木又习惯了的笑容,并没有觉得多么悲哀。
  自来到这里,感觉中,似乎每个人都是可以安排我的,我需要听很多人的指令。一个指令不听,就会有不好的话传给校长那里。工作上的事情往往是要么都不来,闲得发慌,一天的工作半个小时就做完,要么一起到来,推脱哪个也不是。因为每个人都觉得是好久没有找你做什么事情。而这些事情一样一样按时干完,有时需要回家熬夜,但没有一个人认为你辛苦。而一旦拂逆了谁,却都有个不好的果子在等着你去吃。
  事实就是这样,一件一件把这些事情干完,校长没有一件是知道的,所以在他的眼里,我只是一个没有什么利用价值的人。所以当我向他去要当初许诺的条件和待遇,他说,我早给你考虑了,一个,按后勤技术工的待遇给你工资,就象电工,司机,一个,是按幼儿园教师的待遇给你,这样可以报销你的保险费,是个长久之计,但工资低一些。
  我说:可是,当初你亲口说的,要和我签长期的合同,一直签到我退休。会为我办理各种保险。让我的待遇和幼儿园的园长一样。我是原来单位的正式工,我是辞职来的。
  他沉默着,叹了一口气,好象很为难。说:当初他们都极力推荐你。可是你不内行,你不是科班出身,你不懂专业的事情。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就有人,我的顶头上司,带着客人进来了。我只好出去。十分钟以后,主任喊我过去,问话,“难道校长对你替老孙出的报纸有意见?刚才?”
  我几乎从不单独去见校长。尽管他就在隔壁。所以主任疑心也属正常。虽然问心无愧,但是又何必多生枝节?于是还是放下尊严,耐心地说不是这么一回事,为我的事情已经让你受了难为,所以自己去找了。他可能也意识到自己多疑,于是弥补似的说,你不是有个亲戚吗,你找你的亲戚吧。他或者可以说的上话。他和咱校长关系不错。
  不是我的亲戚,是嫂子的亲戚。我给嫂子打电话,嫂子又给那人打电话。回音是:你的校长答应再回去研究一下。
  嫂子说,这个时候就需要花钱了,办这样的事情,一万元也不多,但我担心的,怕是万一花了钱,而事情办不成。
  我说我回家和丈夫商量。其实心里明白,到了那个级别的干部,对于一个平民属下的要求不是多少实惠,而是对他的事业有无助益。而在校长的眼睛里,我显然是不能对他事业形成直接助益的人。尽管我费时两个多月独立完成的校本课程得了地区一等奖,但一大串的获奖名单的最后也是主任的名字,没有我。我是个成绩面前的隐身人。
  但回到家里还是和丈夫提起。丈夫说:我们哪里有这么些钱?儿子花销越来越大,又新买了房子。你的编制反正没法解决,签合同,对于事业单位来说,就是签了也没有效力。事业单位用人,上面一个文件,都是说不用就辞了,丝毫没有人情。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某某小舅子,在ZF开车十三年,也是说不用就不用了,一点没有犹豫,一次辞了他们七个。我们如何能花这冤枉钱?
  我说何止事业单位?企业还不是一样?企业一改制,干了半辈子,都老了,干不动了,不也是说下岗就给下了岗?这样的事我们见的少吗?
  就是在这样的情形下,跳槽的念头才又跑出来。
  请了假,到另一个单位应聘,遇见某个认识但不熟悉的人,称他主任,他漠漠然在打电话。打完了,问我:“你是做什么来的?”心里很奇怪,本来我是认识他的,他也是认识我的,他现在主管我应聘的单位。我早就报了名。难道他没有看报名记录,不知道我也报了名?但还是认真的说:“不是今天考试吗?”他说:都几点了?你才来,车都走了。其实我没有来晚,我进了院子过了一回那辆载着人的车才出去。可是刚才锁车子的时候,为什么单位小张偏偏打电话问一件事情怎么也说不明白,会纠缠人那么久?
  既然是自己迟到,也没有话说,只好等着。那个本来认识,现在忽然不认识了的,我后来知道不应该称做主任,应该称做总编的人,面无表情的说:你到里屋里去,我们要在这里开一个小会。
  有一瞬间,很想马上就离去,不参加这个应聘了。但是想想,也许是自己过于敏感,既然来了,假都请了,这么远跑来,还是把事情完成,不为了他,为了自己。
  考试的时候看了一下,十几个人,都是年轻的能掐出水来。有的也许刚离校门,跟我的外甥一样大小。结过婚、年过三十的也就我一个人吧。阿姨的辈分了都,来和下一辈的人挣夺饭碗。
  下午电话就来了,说:笔试已经通过,请明天一早过来面试。
  晚饭的时候,和丈夫说:笔试通过了,但这是预料之中的,一点高兴和成就感都没有。以前某某公司50人竞聘都拔了头筹。现在这么十来个人,当然兴奋不起来了。
  丈夫说:是的,这样的成功,对于你来说价值实在也不大。就是面试通过了,你难道会一定过去?
  是的,走还是不走?那一次不也是这样吗?那个对自己有恩的,我对他也感恩的前老板,做出不留我的表态,却到另一个我应聘成功的单位做工作,让我最后走也不成留也不是。如果不是为了赌那一口恶气,又何苦要破釜沉舟也要离开他?而如果不离开他,是否现在会心如止水,甘愿在那家公司终老此生?
  那个接替了我的人,就在前几天还打来电话,说:“你还回来吗?我要走了,你回来吧,这里的人一定欢迎你。经常听到大家都念叨你的好,说你人也好,工作干得又好。所以只要你回来,待遇一定不会低。”她是个和我一样人到中年还不停折腾的女人。我问她又要做什么?她说,我有更好的选择,为什么不走?你回来不回来?
  这个城市就真的小到了我无处容身,必须做一头吃回头草的好马的程度吗?她又说:听说你在那边也不是很理想,才这么问你的。
  我说:其实没有你想的那么坏。我在这里很好,压力不是很大,够分量的材料都是主任捉刀,我也就零打碎敲的干点,比较轻松自在。而且福利又好,而且还可以照顾孩子。我怎么会轻易就走?
  尊严,尊严总还是要的——也许不应该叫尊严,而应该叫面子。何况就是真想叫我回去,也不应该她来叫啊。
  她于是不再说什么。
  明天就要去面试。面试,对我来说从来算不得一件大事。弄不明白的是堂堂五尺男儿常常会败在一场面试上。还有漂亮的女孩,面对考官竟然会紧张。我从来不。
  可是正如丈夫说的,我不紧张,我过关斩将,我适应环境,这些又有什么用呢?到头来还不是人到中年了还要再一次站在起跑线上往前冲?
  明天面试,还得请假。庆幸的是好在没有与办公会撞车。如果撞车,岂不是白白错失机会?可是面试通过了就一定会走吗?如果走,从那边要的房子怎么办?钥匙还没有拿到手里。如果要退,那12万元的第一笔房款全是借贷,难道欠下这么大人情之后现在再一笔勾销?而且这个周末注定会泡汤。办公会,为什么办公会总要在周末来召开并整理材料?儿子照例又出现没人照看的难题,也不能去医院陪伴重病的父亲。患了癌症的父亲还在医院做着化疗。那天朋友劝我的话又出现:不要抱什么幻想,食道癌是难以治愈的。我母亲就是这样的病,多给老人买点吃的,尽尽心就是了。我问,那么你母亲自发病到去世多长时间?答曰半年。
  想起这样的话,中午只有两个小时的时间,离了二十里路,还是风驰电掣的奔跑了去,进了医院,进了病房,父亲正面色如常躺在那里,穿着驼色毛衣,毛衣里套着干净的白色衬衣。气色是舒泰而安详。我如何能相信,这样一个长身玉立、谈笑自如的父亲,在半年之后就会离开人世?会变成一具没有知觉的身体,然后彻底从这个世界上并慢慢从我们的记忆中消失?
  人到中年,终于不再为了雨滴而惆怅,不再为了情感而唏嘘。可是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不如意在等着?会有这么多的两难选择要面对?会有这么多的悲辛在交织?
  坎坷也终于不再是诗句里一个经典的词语,而是一种真切的渗透着深深的人生凉意的滋味。06.9.14深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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