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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 忧伤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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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1-28 11:3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忧伤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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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立春这一天,我独自来到渡口,对船工说,我要仔细看看你这里的春天是怎么站立起来的,我要观察春天每一个细微的变化。我对船工说话的时候,首先想到并排躺在小溪上的两三棵柳树。这样的柳树个春天我都会遇见,树下的溪水叫什么名字,树在溪水上是永远躺下去还是会重新站起来,我从来没有在意过。有一次,我从它们身上走过去,站在流水那边,忍不住回头看。躺倒的树身上长出了新的枝条,枝条上又吐出细小的嫩芽,我一时感到惊讶,明明觉得有无数嘴巴在翕动,却听不见它们说什么。
  船工有些迷惑。稍后,他笑了,说,“小时候我们大清早跑到渡口,坐在江边悄悄等,左看看右看看,眼都不敢眨,你猜我们看到什么?——太阳掉进江里,天黑了。”船工似乎正在经历某个遥远的春天,他看见自己就坐在一群孩子中间,左顾右盼。船工看得见那个孩子,孩子却看不见多年后的船工,看不透阻隔在他一个人之间重重叠叠的时光。船工说话的语气,有一点逝者如斯人生就那么回事的感慨。他的意思是,自从和一群孩子走散后,他从来没有再正眼看过从身边经过的春天,总觉得春天之外还有春天。船工有些伤感,他被自己感动了,却不愿说出来。一说出来,过去的幸福就变成了现在的忧伤。
  船沉默,我低头,看面前的流水。水不再封闭,它在呼吸,在一点一点将自己敞开。我将手伸到水里,蜷缩、僵硬、干涩、冷酷的水苏醒了,但眼睛尚未睁开,它能看见,能听见,但暂时还不能说话。水安静极了,它知道我蹲在它身边,知道我的手在它身体里,但它仍然是那么安静,那么温和。滑腻的水从我的手指间挤过去,柔软的感觉和水里的鱼,和水面上稀疏的野鸭对水的感觉是一样的,鱼和野鸭甚至比我更通晓春天的含义。焦黑的树影伸进江水里,水还来不及染绿这些急不可耐的影子。每一次蠕动,水大约都会使焦黑的树影产生动情的晕眩。树被冬天的严寒烤焦了,此刻它们就站在我身后的江堤上。立春前,我曾看见一只蜂鹰蹲在它们最高的枝头,色彩斑驳的羽毛、锋利的眼睛和钩喙显示出天空的高傲和威严。对于河那边草地上反对暴力的兔子而言,它们需要天空,但不需要任何附加条款。遥望金黄色的草地,我想起去年秋天那只惊慌失措的兔子,希望所有兔子能跑得快一些,再快一些。
  有些法则不为人知,我坐在渡口,感受到时间正依照自己的意志缓缓流淌。我想象春天站立起来的样子,家乡小池塘边的柳树逼真地出现在我的眼前。那时阳光已经解开了池塘边缘的最后一圈冰箍,丝丝缕缕的柳絮如同春天微弱的气息,在村庄外面随风飘舞。推动一缕柳絮不需要多大力气,春天的手比柳条还要柔弱。柳絮飞时,少年最愁。愁什么,却无从知晓,无人说破。暮春的一天,村中一位独身老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柳树旁,他仰头看树上纷乱的枝条,用手臂丈量树身,比画思忖良久,然后拖着自己的影子向村庄走去。此后,听说老人相中了那棵树,准备用它为自己做一口棺材。我们的愁绪得到了注解:天地刚刚在我们面前展开,一个人和一棵树的生命却行将结束,——这就是劫数,生死交融,悲喜交集。倒下的柳树依然会发芽,那么柳木棺材呢?我仿佛已经看见嫩芽开始在泥土中萌动,坟地里一夜之间柳树成林,失重的雪花轻盈地悬浮在坟地春天的上空。以后,我再也没有去过村外的池塘边。在我心目中,那棵柳树已经站成一具棺材,所有的柳梢正一起搀扶着那个孤独的老人,把他抱上树,然后举向天空。死和生,如手心和手背,没有一双手,能永远抓住世界不放。在新的轮回中,死去的柳树将以另一种形象再次和春天相遇。而那个注定要销声匿迹的人,谁将延续他的身影,是摇曳的柳梢,还是绵绵的飞絮?
  多年以前,船工和一帮孩子坐在江边看立春时,人在此处,心却在远处,尽管那时他还不知道远处在何处。成年以后,他果然去了远方,却发现渡口边的小村庄才是他真正的远方。他回来,重新熟悉渡口,重新确认自己的身份。而我,从离开柳絮浮动的小池塘起,就一直在城市的大街小巷里穿梭,不知道自己是谁,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我用了整整25年时间翻来覆去地琢磨,不知道自己的手应该倾向于牢牢抓住的手心,还是应该倾向于轻轻松开的手背;不知道应该抓紧什么,又应该放松什么。现在,我已经40岁了,立春这一天我茫然地坐在渡口,第一次看见了自己的前世,也看见了自己的来生,看见古往今来所有的春天在忧伤中站立起来,然后开始在大地上游荡。


转自: http://www.ic37.info http://xlddz.ic37.com/contact.asp
六安论坛
发表于 2008-11-28 15:18 | 显示全部楼层
:wl :wl :wl
六安论坛
发表于 2008-11-29 12:33 | 显示全部楼层
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

  许多的事情,在有意无意间换着花样证实这句民谚;太多的精彩,错过了一时,也就错过了永远。

  就像一列到站的火车,它受时间的限制,不能为一个乘客永久地停留。它载着许多双渴望的眼睛,按照既定的时刻奔忙而没有选择的余地。一旦错过,再无补偿的机会,只能饱尝等待的煎熬,只能自食守候的苦果,只能咀嚼痛失的酸楚;也许,会有下一列火车开来,但也不是从前的那道风景,因为时间改变了原有的韵味。

  这正如,一张白纸渴望画出最新最美的图画,然而,一阵风过,它在空中翩翩起舞。虽然这张白纸能够自由的飞翔,但,已经不是它最初的愿望。
六安论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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