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阅读458
  • 回复0

[转帖] 城市的背面

[复制链接]
发表于 2009-8-6 17:5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城市的背面
  (散文)云中飞鸿
  
  
  刚住在华苑小区,旁边是502路起点站,后来伸向甘家寨,从起点过来的车,就带来了城中村浓重的味道。三三两两赶早班的打工者,刚刚走向社会的外地大学生,他们手上拎着在摊点上买的早点。有韭菜、洋葱馅的包子、油条、油饼、菜盒子、茶鸡蛋,混合着豆浆、牛奶……有的刚刚用过早点,嘴上还残留着辣椒油和浓烈的葱姜蒜味。这让我在单位食堂用餐时也多了几分挑剔:小菜不要萝卜、洋葱之类,包子不要韭菜、萝卜等刺鼻的,我担心我的“口气”会让同事觉得没有摆好自己的位子。
  我开始排斥502路,宁可多走一站路,去乘坐503路,也不让自己置身于这样丰富的气味中。503路到科技路站上下的人非常多,这就给一些扒手制造了机会。一天,新买的手机就从我身上悄然消失了。我又开始乘坐502路。有一度,我天天见到两个大学生模样的乘客,从起点站过来。他们抱怨工作辛苦和工资低廉。一个有辞职的想法,另外一个就劝说:不管怎样,我们还有饭吃,还能交房租。这让我想起我表弟,他在东郊打工,时常被老板克扣工资,一个月下来,本来就很低微的工资已所剩无几。他一气之下辞掉了工作,于是,好长时间他没有工作。他天天买报纸,在招聘版上圈圈点点。他租住在沙坡村。我去过他租住的民房,大约9个多平方,仅放一床、一桌、一椅。房子狭窄拥挤,凌乱无序。在城市里像他这样租住民房的很多,他们生活在底层。或者说,他们不叫生活,仅仅是为了维持起码的生存而已。一天他向我开口,让我帮他介绍工作,再借他一些钱。我知道,他是个独立、要强、好面子的人,不是到了山穷水尽,他绝对不会开这样的口。过了一段时间,我在502路车上再也没见那两个年轻人,也许他们辞职了,也许他们找到了合适的工作,也许他们和我的表弟一样,还跋涉在漫漫寻找工作的旅途中。
  西安有几个很有意思的城中村,南郊的八里村、杨家村,东郊的沙坡村、黄朴庄,西郊的徐家庄、甘家寨、草阳村、桃园村,他们吸纳了许多外来人口。因为距离几所名牌大学较近,许多学生散布在村子的角角落落。我曾有一度住单位平房,后门连着东桃园村。村子北边有菜市场,我天天去那里买新鲜的菜蔬。村子里还有理发店、歌舞厅、餐馆……紧邻菜市场还有一个露天游泳池。夏天蓄水,游泳的人多得下饺子样,黑腿、白身子搅和在一起,倒是有趣的现象。冬天,游泳池改作溜冰场,这个时候,活跃的大多是年轻人。春秋,又改做露天歌舞厅,音响低劣,音乐轰鸣,不知道的还以为杀猪宰羊呢。一年四季,嘈杂无序。那时,母亲帮我照看孩子。孩子两岁的时候,我把他送到幼儿园。白天我和爱人去上班,母亲就到村子里和老人们玩几圈麻将。周末,我也会带着孩子去村子转,孩子和小朋友在一边玩耍,我站在母亲后面当参谋。和母亲一起玩牌的几个老人,双手将码好的牌搂得紧紧的,生怕我看见了他们的牌。我觉得好笑,就不再言语。有一个唠叨的老太太,总为了几个铜板和人斤斤计较。我很讨厌她,母亲与她玩牌的时候,我就故意站在母亲后面虚张声势,喊吃、喊碰,气得老太太推牌走人。她一走开,旁边就有新人补缺。村子旁边有一个派出所,年底严打,在派出所的院子里关一群男男女女无证租住的外来人员。他们被绳子串绑在一起,一根绳子串接10多个人,像冰糖葫芦。他们低着头,按男女分开蹲坐在一起。有亲戚朋友来了,交钱,补办暂住证,把人领走;没有钱也无人证明清白的,饿得成半夜喊叫,有时,声音突然变调,比杀猪惨烈。那些有案底的,背铐了双手,吊铐在楼梯的护栏边,脚刚刚能点地。有的搂抱着院子里的大树,下巴平贴着树干,手铐将手腕勒出一圈紫印来。还有的被捆成粽子,头上蒙着衣服或者头套,也不知道是什么罪名。
  有一年,市政要打通桃园南路,我们的平房面临着拆除,也意味着我即将成为无房户。在单位干了近十年,竟然沦落到这一步,我异常烦闷暴躁。我计划着买房子,给自己买一份好心情。作为工薪阶层的我来说,买房子的许多实际问题摆在面前。经过反复权衡,我在甘家寨口买了新房。这里偏僻、杂乱,但图个便宜。没成想,10年下来,这里反而成了黄金地段:高新一中、高新一小、高新幼儿园、爱家超市、邮政书店、时尚街区购物中心。上天真会助善良的人。
  紧邻小区盖起了一家酒店,旅客不是很多。老板就将一楼改做餐饮,五、六楼改作棋盘室。棋盘室的窗户正对着我家的卧室。让我头疼的是每晚传来稀里哗啦的垒方城声。本来玩牌是私人活动,无可厚非,偏偏每结束一局,几个麻友总要点评一番,埋怨的、嘟囔的、稀里哗啦洗牌的……这种情形天天持续到凌晨四、五点,吵得我夜夜陪着他们练功,几乎整夜整夜失眠。白天的工作勉强过得去,但吃饭却没了食欲。我忍无可忍,就喊“你丫的把声音放小点!”他们却说:“没办法啊,手痒痒了。”我告到物业,物业说连JC都没办法,人家是娱乐,又没赌博。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会让你安生。就在他们散摊刚刚进入梦乡,我将手机闹铃选择了警报声,设置到最强音,对着窗户拼命叫,直叫到手机没电歇菜。我又找来一只面盆、一把筷子,筷子敲着面盆,丁零当啷的。对面终于忍不住了:“一大早的,谁在干啥?”
  我说:“单位排节目,让练敲锣打鼓吊嗓子呢!”
  “我们刚睡,你能不能不要练了?”
  “您呐,将就着,我一宿还没睡呢。”此后再无搓麻声。
  小区的东边还是一个小区,这是给拆迁户的补偿房。这里常年凌乱不堪:窗户上有大葱、蒜辫、青菜、萝卜,还有洗得红不红、绿不绿的内裤、女人的胸衣,提溜在窗台的护拦网上,还有的将安全套、卫生巾从楼上扔下来。临街的路人,往往会沾上光。
  小区门口有一对夫妇开了一间小卖部。男人腿有残疾,女人却是个哑子。男人坐在柜台里很少起身,女人格外忙乱。来了人,男人欠欠身子,算是招呼,然后等客人要什么。男人问清了客人的所需,然后转身给女人比划着。女人便“哑哑哑”的,算是问男人。男人也和女人一样“哑哑”几声,比划几下,女人便“听懂”了男人的话。女人拿东西给客人,男人收钱,找零。有时女人也有意会错的,男人便有些急火,双手比划着,嘴里“哑哑哑”着,像两个演双簧的演员。夫妇俩有残疾,生下的女儿倒聪明伶俐。女儿大概6、7岁了,整天在小区的花坛边玩沙土。一天,我问男人,女儿这么大了,该上学了。男人苦笑着说“借读费、赞助费太高了,交不起呀。”女儿听到我和她父亲的对话,眼里透着无奈和期待,我在她的脸上读到了与年龄极不相称的苦涩。
  紧邻华苑的是一个高档小区,小区的清洁工把黎明最先吵醒。她们是近郊的农民,操着地道的西府腔。她们有时说笑,有时又为垃圾分配不均而吵架。她们工资低,垃圾可以卖钱补偿收入的不足。她们安静的时候,只听到扫帚一下一下“沙—沙—”的划拨声,均匀,清爽。吵醒小区的还有卖煎饼果子和豆腐脑的摊点。天还没完全亮,他们就开始叫卖了:“豆腐脑——”、“煎饼果子——”,声音比扫把还长。还有一对夫妻让我不会忘记,他们每天蹲坐在小区门口,蔫头搭脑。有人过来了,他们对着行人突然喊一声“收破烂——”。他们是河南人,操一口地道的中原口音。一次,我刚下班回来,猛可地被这一声吓了一跳。还有一个男子,是江苏人。他骑着自行车,车上装着一个喇叭,喇叭里总是喊着“清洗油烟机、煤气灶……”,用这样方法喊着的还有换纱窗的、做抽油烟机防护网的。是这些人,用南腔北调构成了小区特殊的变奏。
  我住平房的时候,母亲还能适应。搬迁新居后,母亲一下子不适应了。没有拉家常的,没有玩牌的。儿子上学后,母亲除了孤单还是孤单。一次,她把钥匙忘记带在身上,就站在门口整整等了多半天。那次之后,母亲坚决要求回乡下。之后母亲再来我这里,宁是不肯长住。


转自: http://www.manyrose.com
六安论坛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立即注册

本版积分规则

侵权举报:本页面所涉内容为用户发表并上传,相应的法律责任由用户自行承担;本网站仅提供存储服务;如存在侵权问题,请权利人与本网站联系删除!举报微信号:点击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