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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 狗的德行(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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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8-8 10:5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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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细狗
    细狗是渭河平原上常见的狩猎狗。假如有一天你在渭河边看见一条追逐野兔的身影时,我告诉你,那不是猎人,而是一条细狗。它的腿细长,头小巧,腰极细,它奔跑起来的速度不亚于一只豹子的速度。
    我是在2003年秋天见到细狗的,那时,细狗一只一只的沿着沥青马路奔跑,好像比赛一样。它的前面是一辆辆飞驰的三轮车,汽车,车里面装满了牛,羊,猪还有东倒西歪的箩箩筐筐。但主人惟独抛下了细狗跟着车子跑,主人知道,细狗能跑,四条腿就像汽车的四个轮子,只要汽车能开到的地方,细狗就能跑到那里。
    那时,渭河大水泛滥,洪峰的到来让村庄恐慌。村干部一家一家动员搬迁,天上雨水不断,细狗们三三俩俩的围在一起,看着主人收拾家当。它们似乎也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惊恐,在房前屋后窜来奔去,即使眼前有野兔闪过,它们也是没有心情捕捉的。
    大李家的细狗就是那时产下狗崽的,整整6只,是个吉利的数字,细狗母亲兴奋的围着孩子叫着,舔着那些幼崽湿漉漉的身体。可是细狗父亲一直没有出现,大雨中,人心浮动。谁还在意这些猫猫狗狗的,实在没有办法,大李的奶奶就搬来面瓮,里面垫上一层麦草。一家人手忙脚乱的把这些细狗抱放上楼顶。由着自己的造化去吧,大李的奶奶被儿子搀扶着离开了村庄,那些还站不起来的狗崽们一个个张望着叫唤着,好象生死离别一样。细狗的母亲一定是伤心的,它呜呜的叫着,一双眼睛一直注视着人群在村庄消失…..。它还伸着爪子在房顶上刨着,也许是因为恐惧,它的身子有些颤抖。远处,洪水已经咆哮。作为敏感的动物,它听的肯定非常清楚。它似乎对我充满了敌意,因为我帮着大李把牛牵出了嘈口,把鸡装进笼子,可是对于幼小的6只细狗却无动于衷…..。
    洪水退去是三天后的事情,那些装进笼子的鸡已经在逃亡的路途中被压死,两只羊被洪水冲跑,大黄牛因为没有饲料喂养已经有些病弱消瘦。第五天,当全村人发疯似的回到村里翻箱倒柜时,大李的母亲听到了细狗的叫声:6只小狗崽一个不少,可是不见了细狗母亲。令大李的母亲更为惊喜的是,在面瓮的下面她发现了一个帆布口袋,那里面是整整的一沓钱币,尽管有水灌了进来,钱湿的粘在了一起,但钱是完整的。原来,慌忙的逃离中,他们竟然忘记了挂在粮仓旁的卖了粮食的钱袋,那可是一家人一年的积蓄呀。欣喜的大李母亲很快将这一消息告诉了大李父亲,两口子于是满带愧疚的急忙找寻起细狗的母亲,可是那里还有细狗的身影呀。
    大李的父亲在楼上楼下跑了几次后才做出一个让人惊叹的推断:这都是细狗的母亲干的,它把钱袋叼进面瓮,又把锅盖盖在了面瓮上。水漂来的时候,它又把面瓮卡到了屋顶最高的斜梁处。可能是它身体太大,可能是没有了力气,它没有爬进面瓮,被水冲跑了。
  尽管这只是推断,但大李的母亲哭出了声音,大李的奶奶也抹起了眼泪。她们几乎在同时想起了细狗的好处,每次逮住野兔,它总是快速的丢下猎物,从不邀功请赏,大李小的时候它像保姆一样整天守侯在抗头,用牙咬住大李不让大李掉下炕。大前年地震的时候,也是细狗打开了家门,把他们从梦中叫醒,尽管那次地震不并大……。
    当我知道细狗被水冲跑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月以后了。那6只细狗崽歪歪扭扭的撅着屁股在村口玩耍。村子里的大人小孩走过时走会说起它们的母亲,说起那场洪水。而从那以后,细狗在村子里的地位似乎有了提高。起码它们的狗窝上都被抹上了泥巴,一到冬天就不再受冻了。
  
            李梅家的狗
    我是一个看见狗就双腿发嗉的人,但是对于李梅家的狗我却显得若无其事,因为她家的狗见了谁都会低头绕行,它好像是一只落伍了的士兵,整天低声低气的。
    它时常浪荡在街道马路,菜市场和小饭馆的门口。它毛发凌乱,身形消瘦。但躲避起路人的恐吓却是异常敏捷。有时候,它会和一只猫一只鸟嬉戏,但却从不与一只京巴狗一只狐狸狗游戏。偶尔,它会远远地看着那些宠物狗在主人的怀抱里撒娇,吞食可口的食物,然后,慢慢的走开。它还不到3岁,但神情明显衰老,有些呆滞。
   楼下的王大妈说,狗仗人势。要是李梅还在,这狗肯定不会这么遭罪。
    李梅是我们院子里公认的美人,性格温存,为人善良。每天傍晚领着这条狗去广场溜达,她还常在楼下的花房旁,给小狗洗澡。那时候,这条狗还小,只有几个月,她像呵护小孩一样,给它订牛奶,做菜汤。她给小狗起名叫亮亮,说是黑夜里它能驱赶恶魔和寒冷。记得在黄昏,我抱着小孩散步时,李梅就和小狗走上来,围着我的小孩玩。李梅似乎是一个不善言语的女人,每次只是羞涩地浅笑,不太说话。有几次,她的男友停车走过来的时候,她显得十分慌乱,带着小狗急急的地离开。有人说李梅是被包养的小姐,也有人说李梅是离异的富家妇人。总之,漂亮的人大多是有是非的,何况这个整天无所事事但衣服鲜艳的李梅。渐渐的,李梅下楼少了。终于有一天我下班回家,妻子说李梅自杀了,从楼上跳下来的,摔的面目全非……。后来我不断的听到一些关于李梅自杀的传言,说李梅的男友在外面有个女人,那女的整天打电话给她,让她离开她男友。她和男友吵过,但那个冷漠的男人说我们不是没办什么手续吗?我给你钱,房子也给你,这还不行吗?。结果,李梅就从楼上跳了下来,她似乎没有太多的考虑什么就跳了下来。几天后,她在乡下的父母姐妹全到赶到来,几乎没有争执得平息了这起事件,据说是那男的给了她父母一大笔钱。
    可怜的是亮亮这条小狗,它每天失意的在楼下走来走去,在李梅摔下的水泥地上不断呜咽着,没有人在意它,包括李梅的父母。曾经有邻居想收养它,但它声色俱厉,李梅的男友多次计划把它囚禁起来,但它跑掉了,于是它就成了一只真正野狗。起初,它还不习惯以乞求的姿态来填饱肚子,常常是饿的趴在地上直喘气。后来,不知是谁给它扔了一块馒头一块骨头,它没再喊叫也没有呲牙示威,而是默默地吃了起来。念着它曾经是院子里的一个生命,所以看大门的孙师傅也给它在一个破砖房里留了一个窝,但它似乎对这份好心并不认领,它就喜欢在李梅居住过的楼下过夜,不论天热天冷,常常在夜晚吓了回家的人。结果,它被赶出了院子,它就在铁门外呜呜地叫,像个孩子。有几次我从梦中惊醒,看见它叫喊着像是在哭泣…..。
    后来,它被赶的更远,似乎知道了人世的冷暖,它也不再执意的回到院子,而是隔一段时间在门口窥探一下。它想什么没有人知道,只有楼下的王大妈说,唉!人还不如一只狗。
  
   阿黄那条土狗
    阿黄是村庄里最常见的狗,邋遢,喜欢啃骨头,喜欢跳进猪圈挣抢猪食。那时候人都填不饱肚子,所以阿黄很瘦,奔跑在风中常常是摇摇晃晃。好几次,宝蛋对我说,我爸做狗肉可好吃了,咱们把它杀了吧。宝蛋说这话的时候,口水直流,他用袖子狠劲的擦着,袖子光亮光亮的。我知道那是他常擦鼻涕的缘故,宝蛋已经13岁了,但经常尿床。所以他说话我们都是不理的,何况他还要杀我家的阿黄。所以当宝蛋再一次流着口水说要把阿黄做狗肉的时候,我就把他摔倒了,打的他鼻子里流出了吓人的红血。
   但是阿黄越来越瘦了,就像母亲说的抽大烟的人那样。阿黄似乎也没有力气再叫了。一到晚上,别人家的狗都放声狂吼的时候,阿黄静静的躺在门楼下面。那是冬天,北风呼呼的刮着,人们都过早的进入了睡眠。只有我醒着,我趴在窗台上,看看稀疏的星星,再看看沉默的阿黄。黑暗中,阿黄似乎精神了些,它朝这我伸了伸鼻子,又垂下了头。
   阿黄是我在村后面的北干渠里捡来的。那天,一场雪后,残留的渠水都结起了冰,我们一群孩子在水渠边上在打雪仗的时候听到了阿黄的呻吟。那时它浑身脏脏的,远远看上去就像一个被冻僵的黑猫。因为北干渠有四五米深,所以我们拿不定主义要不要拉它上来,在经过商议之后,我被伙伴们手拉着手溜下了深渠,我至今记得阿黄的眼神是透亮的,虽然它已经被冻的浑身哆嗦,有一截尾巴也被冻在了冰里,但它还是那么镇定,它好象知道我要来救它一样,静静的看着我,一动也不动。后来我才知道,它的左腿已经摔断,那时它已没有一点力气站起来了。
   知道我抱回了一条生了病断了腿的土狗时,母亲很无奈的给阿黄在灶房的案板下腾了一块地方,拿出白药涂抹了它的左腿。阿黄也象是已经熟悉了我家似的,叫了一声后就睡去了。因为它皮毛多为黄色,而且又是没精打彩,所以我叫它阿黄。
    每天,我把一些面汤之类的饭食端放在它的面前,它吃完后又睡去,有时候,我会在村口的垃圾堆上给它捡些猪骨头,但它明显的啃不动。10 多天后,阿黄终于跳出了灶房,它好象要表演一番似的,在门口的土场上左拧右晃,惹的我们哈哈大笑。很多时候,阿黄跟在我们后面,从村头跑到村尾,村子里也有些狗见到阿黄就扑上打招呼,但阿黄总是害怕似的在我身后躲来躲去。我们试图给它做一个套圈把它牵在手里,但是宝蛋却不以为然,他说,这狗病怏怏的,既不能看门,也不能抓鸟,你听它喉咙中好象含了什么似的。
    是的,我们都听出了阿黄喉咙间的哮喘声,好象一个人想说话却发不音来,阿黄的病痛又一次让我们感到莫名的惊慌。春生的父亲是个赤脚医生,所以我们鼓动他偷拿来一些药,阿黄顺从的吃了下去,可还是哮喘不止。
    年关的时候,村里死了一批鸡鸭,于是阿黄的厄运从此开始。乡卫生所的医生戴着厚厚的口罩在村子里转了半天,最后在我家的门口站住,指着惊恐不安的阿黄说,这狗的病有传染,他的声音不大,但让我们吃惊,把它埋了,医生说,越快越好。
    我固执的不答应,我几次都哭了起来。但是医生的传言成了村子里早就对我抱养阿黄不满的人的圣旨,青壮小伙子上阵了,就连一些老太太也加入了绑杀阿黄的行列。母亲无语。似乎因为阿黄的病给村自里带来的晦气而陷入自疚。
    那天像过节日一样,阿黄被绑了个结实,它似乎早已知道这一天的到来,喉咙间发出闷闷的呼救声。如同我救它上渠一样,它几乎没有挣扎,只是小伙子们把抬它到荒郊的时候,它才朝我使劲得晃着头,因为不满那些小伙子的阻挡,它还第一次露出了尖利的牙齿。但这些都是徒劳,细细的麻绳越勒越紧,就像捆绑着一个万恶不赦的囚犯……。
    阿黄走了,寒冷的冬天里没有了它的身影。我常常奔跑在那个掩埋阿黄的荒地里找寻它的坟墓,但是没有,母亲说,人那会给一只狗立坟头呢,况且阿黄是一只病狗。
    那年春节过后的一天,宝蛋偷偷的对我说,其实阿黄没有传染病,而是有了狗宝,就是胆囊里长了石头,一块卖好多钱,我爸说的。去年,咱们乡杀了好多狗,我家还分了10块钱。
    我问母亲,她说狗的肚子里怎么会长石头,石头怎么会是狗宝,都是谣传。母亲说这话的时候,神情很不自然。
  


转自: http://www.manyros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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