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的气息随一条河流穿过城市

haola-ic

乡村的气息随一条河流穿过城市
　　
　　吴忌
　　
　　乡村的气息随一条河流穿过城市，青山绿水的蛙鸣就在此淤塞。还有空旷的风，在这些树叶上停顿。正午的虫声就此放大成一盏盏黑夜的路灯。
　　这是一首颂歌的开始。但我忽然丧失了激情，就不能把这首诗写下去了，随意走笔就成为一篇梦呓般的散文了。
　　我这样说，丝毫没有谴责城市而歌颂乡村的意思，城市和乡村都是一种存在，他们各有各的风景，各有各的美丽。我看到的正好就是一条城市的河流，我望上游看，就看到了远处的山峦、树木、乡村。我同时觉得，那源头的地方一定是青山绿水，因为这条河流弯弯曲曲地进入城市的时候，她的流水就是透彻的，明显有青山绿水的倒影。那些漂浮的树叶底下有很多快乐的小鱼。
　　在一弯较宽阔的水面上，有精致的游船，城市的周末在这里安静下来。那些从学校跑出来的孩子在上面嬉戏。还有旁边树林里胶着的年轻的情侣，闲散的打太极拳的老人。这是河流在这个城市的入口处，显得格外轻松。这样的风景也是格外迷人的。而在上游的乡村，是不会有这样的游船的，更不会有这样的拥抱和接吻。
　　我很奇怪，树林里时常喧闹的鸟鸣也不能惊扰什么。路灯无言。晚上，路灯也像河流一样，路灯就是车流的堤岸。这很有趣，仿佛城市要用夜晚的路灯交织这一条真正的河流。远远看去，那是一种模仿，城市的灯河彼此交织。而真正的河里都是灯光的倒影。青山绿水依稀不见了。
　　但我可以肯定，是这条河流使这个城市有了水的灵动。有了遥远的蜿蜒。河流把青山绿水的气息带到了这里。乡村就是城市的背景。我从来没有BS乡村的意思。我喜欢那些乡下的瓦房，青色的屋顶，白墙。河流也有这些民居的气息。
　　可是城市却把自己与遥远的乡村区别得很明显，他自己的边缘处也被叫做郊区。我一直以为城市是不需要蛙鸣的，但吃青蛙。也不需要鸡鸣，但吃鸡。不需要牛哞，但吃牛。人在房子里，鸟在房子里的笼子里。他们彼此的倾听是很勉强的。城市不是听觉的城市，而是吃的城市。我就很羡慕那些星级酒店，它的干净和气派让我眼迷。
　　但我更喜欢城市的，是在我的眼睛里定格的一个姑娘的笑。那是一种幸福的光晕和满足的底气。她一脸灿烂的阳光，牙齿雪白，还有她的眼睛也就像河流入口处的流水一样，秋波暗送。走起路来，那青春的浑身的颤动有如流水的波涛。我觉得我很喜欢这个姑娘。因而就割舍不了这个庞大而嘈杂的城市的高傲。
　　这同样是一种现代的意念的清晰。但城市终究是喧闹的，城市总是很大，且越来越大，仿佛一只只日夜被鼓吹的气球，无限地膨胀在我们的面孔上。即使一条河流也要走很长的路才能穿过这座城市。她在这里弯曲行走，在一些孤傲的高楼的旁边，在一些霸气的桥梁之下，河流静穆下来，接受这些人类建筑的倒影。
　　我总想，这些城市的倒影在这条河流里会不会融化？
　　我看见一些人在河边洗涤。那不是乡村一样的捣衣的棒槌声，洗什么我看不清楚，也不认识。但我知道时时刻刻都有人在洗刷什么，他们依赖于这条河流而干净。我还知道下水道。
　　下水道是不是河流的支流呢？这条河流在进入这座城市之前肯定接纳了很多的支流，因此才有了这样的宽阔，迅速。才有了这些恢弘和气势。而我也真的听见了下水道里潺潺的声音，仿佛这个城市的人们夜晚遗失的梦寐的奔走。
　　只不过颜色不是清澈的，但也是有颜色的，甚至更加丰富。有的地方暗淡一些，像一个上了年纪的人沧桑的脸色。而有的则有如天上的彩虹，是多彩的。河流见证了遥远的乡村的单纯、单调和城市的丰富、复杂。这里也很有些异样的气息，这就是城市的气息，丰富的气息，也都流入了这条河流。
　　也就是说，河流带来了一些远处的东西，在这里被城市以及城市里的人，高楼，马路，置换成了下水道里的东西，他们像那些河流的支流，增加到了河流里面。
　　然而我很想看见河里的游鱼，但一直没有看见。城市的河流也像那些高楼上的窗帘，有什么被遮蔽了。河流故意的浑浊就是这座城市的神秘。
　　在这条河流经过城市的时候，河流就会看见一些城市人的身影，面孔，还会听见他们的语言。那是一种匆忙的，有时候也很悠闲的。是不是有人走在这条河边也会像遥远乡村的牧童或者很年轻的媳妇一样，向河里回眸，侧目？他们能看见什么呢？
　　在乡村的河边，我们有时不只是看见山峦、树木以及我们自己的倒影，还能够看见自己的良心和灵魂。看见了单薄的天空。看见了迷蒙的远处的未来。
　　那是不是远处的城市？
　　一个人的理想总是很奇怪的，她往往不在身边。城市正好就在乡村的远处，在河流的下游。
　　那一河的浓浓的河水，是茶？有明显的茶渍的颜色。但不。咖啡？咖啡的气味和颜色真的很像这条穿过城市的河流。我时常忽发奇想，把暗淡的河水当咖啡，我自己喝，或者卖给城市里的人吧。
　　那些穿胶鞋的人，他们忙来跑去也很有意思，只是他们被叫做农民工，标志了他们特有的身份。他们穿着或红或绿的胶鞋为这个城市忙碌着，但并没有就此被接纳。他们是否就来自河流的上游？大山里的人很多都迁移了，因为开荒种田，因为饲养牲畜，这会污染河流的水源地。他们必须离开那里，以便种上更多的树，响起更清幽的鸟鸣。
　　我时常看见他们忙来跑去的亢奋，以及很悠闲的无奈，但更多的是看见他们匆匆忙忙的快乐。因为他们重重的脚步以及高声大气地喊，就有了一些花花绿绿的折叠的纸钞。纸钞上应该就有城市的气息吧。他们紧紧地揣在荷包里。城市人的汗气也是有空调味的，比一棵大枫树都要阴凉得多。
　　他们是从远处的乡村来的，那是不是真的是河流的上游我没有考问，但他们面孔的黧黑，筋骨的强健看来是与那些山崖的岩石、松树为伍的。而有些人要仔细看，看许久，才可以说明他们的来处。他们来得久了吧，也说这个城市的方言了，也能够像一个城里人一样走路了。那目光也有些接近城市的天空。
　　在这座城市，风总是从下望上吹。天空里也堆积着城市特有的气息，颜色和财富。但我最关注的还是那些匆匆忙忙卖菜的人，喊叫着洗刷楼房窗户的人，麻利地洗汽车的人，还有就是在冬天里疏浚下水道，疏浚河道的人。因为他们都要使用这条河流里的流水。
　　我迷惑，他们在疏浚河道，为什么要疏浚河道？河道由高而低，对，水往低处。而河道为什么在这个城市里慢了下来，因此淤塞。或许这正是城市的庞大，城市的富有。像一个巨人的大腿，夹痛了一匹奔驰的骏马。如果是一些小村子，它是不可能淤塞一条这样的河流的。它的堤岸说不定还很陡峭。
　　我说，他们疏浚河道的时候，等于翻动了一条河流的直肠。那些掩鼻而过的精致的汽车，她们被洗涤下来的荣耀和世俗的灰尘，就流淌到这条河流的下游去了。在一座大城市里，河流就是城市的直肠。城市像一个大活人吧，上面吃着美味的佳肴，喝着琼醪。排泄自然是少不了的。
　　而在城市的出口，那里依然是乡村，又是被叫做郊区的地方。而城市的气息随一条河流更改了自己的方言。我在河流的出口看见的是浓绿浑浊。树木也重新掩映它缓慢的富态的流淌。
　　远处又是大规模的蔬菜基地，还有大型的垃圾填埋场。许多推土机正轰隆隆平整土地。干什么，这里是一个崭新的经济开发区。城市又要膨胀了，在河流的两岸，除了富丽的鳞次栉比的概念新区，还有码头上的集装箱堆得像真正的高楼一样匆急而雄伟。
　　那些戴安全帽的人，黑黑的脸堂，他们也是农民工吗？我不知道，我没有理由去翻阅他们的户口。我跟他们也不直接发生联系。称谓就无关紧要了。
　　但我忽然想到一则寓言，是说狼和小羊吧。有一匹狼想把一只小羊吃掉，但没有理由就不能下手。它想了很久，正好小羊渴了，去河边喝水，狼就很兴奋地说，“你把我的水弄脏了，所以我要吃了你。”可怜的小羊羔，她抗辩说，“狼先生，您不是在上游吗？”
　　上游是个好地方。所以我经常到河流的上游去，下游？好说也不好听。做人做到下游了，看风景看到下游了，那真是！而确实，下游的水真的被人弄脏了吗？想想，我多少有些腻味。
　　但在更远处，这条河流又穿过了另一座城市。那里也肯定是一样的吧。但在城市的入口处，河流又清澈吗？
　　我怀疑。我更思念一条河流的上游。那里的气息应该还是青山绿水的宁静吧？有人约我到上海去玩，我打算买一些矿泉水带上，山崖上的这水，现在也是很值钱的东西了。
　　
　　2007年4月11日晨
　　


转自： http://www.iceach.com

风长老

:h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