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寻找每个想飞的伙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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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记：寻找每个想飞的伙伴。
　　
　　
　　
　　　　拖拉机突突地开过去时，后面总跟上几个男孩。跟着车厢快跑，快跑几步就抓住了车厢的边，然后双手使劲一个上撑，就翻身进了车厢里。坐进车厢里就和拖拉机一样的速度了，拖拉机跑多快自己就跑多快了，坐进去的男孩咧着嘴笑挤眉弄眼。拖拉机突突突，突突突地往前跑去。
　　
　　　　我羡慕他们。不是羡慕他们可以不跑腿就能回家了，而是羡慕他们得到了拖拉机奔跑的速度。至今还是这样，我一坐在敞蓬车上，被迎面的风一吹，就会很高兴。就象飞起来那样的高兴。
　　
　　　　当然我没和他们一起爬过拖拉机，但后来遇到了一只秋千架，我爬上了秋千架。初一时，学校架起了一个高大崭新的秋千。它一出现就引起了我的强烈的兴趣。当其他女同学欢快地来回荡漾的时候，我却是要越高越好。晚自习也不能罢手。秋千后面站着两个男同学，我站在秋千上喊，再推，再推。直到后来我觉得自己升上来时几乎和秋天架平了，才有点怕起来，却不愿意承认自己怕了。再推，再推。我还能听到那几个晚自习后，夜空下，我在半空中落下来的声音。风在夜的静里，那么清晰。
　　
　　　　但我付出了代价，一口气飞了一周秋千后，直到一看到秋千就感到恶心头晕才罢了手。直到现在也不敢仔细瞧秋千，一瞧就开始觉得恶心头晕起来。但我在心里一点都不仇视秋千，只是身体的反应真是顽固，现在也消除不了。我的心里依然喜欢秋千和荡在秋千上的感觉。那是风，风吹过耳朵的速度。
　　
　　　　梦里起飞的感觉，很真实，真实得可以感觉到空气对身体的触感。这样的梦这么美，让我每次醒来都后悔为什么不能多睡会。这样的梦也少，和在走在一条寂静路上遇到一个知心朋友的机会一样的少。所以，我经常回味。我站在一个楼顶或者山峰，一点也没有醒的时候那么恐惧高处。梦里的高也高得舒适，高得美妙。等我舒适地呼吸完一口气，朝上一跃，就开始起飞。身体并不空洞也不轻飘，和往日一样带着我的血肉带着呼吸，可是它没带给我一点阻碍和重量。我在清新的夜空里起飞，身边是我喜欢的风。或者是我制造的风。风和高处一样，没有给我带来在我清醒时带来的忧伤。我在白天，遇到清新的风遇到温柔的风时，总会感到它带来的柔软的忧伤，让我有点想逃。因为，我这时会突然想牵着一只手或者看着一双眼，和他说话，许多话，不间断地说下去。但是在梦里飞的时候，风就是风。只有美好，没有忧伤。我和它一起在空里自如地来来去去。
　　
　　　　这飞的感觉这么美妙，这样的梦这么不能多求。但我不能否认这样的梦做的频率最多的时候，是我人生最灰暗的阶段。那年是我的本命年。前一半灿烂后一半沦陷。本命年，是我人生的分水岭。那时身边几个若即若离的异性朋友里面，有个叫顾的年轻人。对他也和对别人一样，不给近也没推远。恩，那是青春里的浅薄和灿烂。可他知道我一个秘密，那就是爱兜风。他骑着摩托车带我去兜风的时候，我一般都欣然地接受。慢慢地，他也就不再拿吃饭，唱歌，蹦迪来邀请。总是讪笑着问，去兜兜风吗。那年加班加得多，我开始一个人单独操作定单，时常一个人在工厂加班看货。完的时候，深更半夜，早没了公车。他就算好时间来办公室等着。快啊，再快点。对他的记忆只有一段段的夜路了，我坐在后面，一边手紧紧抓着两侧的车栏，一边对着他喊。“翁——”车拉着响动在无人的路上朝前急奔，我开始闭着嘴笑。等停了车，已到了郊外，四处都是田野了。去哪里？兜风前顾总先问。我说随便哪里，只要路好，就一直朝前开。车的速度把心都扯开了划在了一闪就过的路上，迎面的风吹得不能呼吸。那样的速度，让我在回忆里有些胆战心惊，可当时在高速的急弛里，我感到开怀不已。兜了几次风，把四面八方都跑完了。没过多久，我在另一辆车的后面摔了交。那辆车开得一点都不快，可我被重重摔在了地上，清醒和昏迷在摔在地上的一瞬间后开始间断着来。
　　
　　　　医院里，顾带着花和花瓶来过。我和另一辆被摔得破碎的车一起摔碎了灵魂，同时带走了我所有的自私、矫情或者自以为是的灿烂青春。甩开了他伸过来的手，丢掉了他的花瓶和花束。兜风给我的开怀，到此结束了，甚至带给了我一些羞愧感。所以，我不管自己的疼痛极快地甩开了他试探着伸过来的手，又对他敌视地看了一眼。那时的我是没有思维的，我只是在突起的极端愧疚和对自己的极端厌恶里，把和自己一起兜风的他也直接划到了敌视的对岸。这让我后来偶尔回忆起，总是带着几分愧疚。我只是喜欢兜风，才装作不懂他的示意，却在后来瞪了他冰冷的一眼。有那么一段时间，我就那么自私那么冷漠那么不管不顾。
　　
　　　　自从摔了一交后，我再没兜过风。一年后，有一次为了赶时间不得不搭乘一辆摩托车的时候，平常的速度已经让我有点魂不守舍。手抓在哪里都不能感觉安全，摩托车轧在路面象是轧在心上一样，每一点声响都让人心惊，路上好象到处埋下了玄妙的危险，在等着什么事发生。一小段路程下来，手心里都是汗。然后很久不坐这样的车。时间长了，自己也忘记了自己怕一种高速度的东西，一切都正常了。有次坐公司车出去办事，一个拐弯的地方车拐得急了点，司机同事就笑我，你还真够小心的，这一点点拐弯，还用抓着握手。我才发现，我的右手在紧紧得抓着车门上的握手。他的提醒我才发现，在车上不少情况下，我的手里总要抓着一个东西。
　　
　　　　但正是在这一段时间里，关于飞翔的梦出现的频率最多。飞在空中，如躺在床上一样自在。没有一点障碍，风吹得也是轻柔、畅快。我依然看到秋千就反胃恶心，看到急驰而过的摩托车就心惊，但我依然在梦里不断起飞。
　　
　　　　私下里我依然觉得人是可以飞的，只不过不是那么直接的姿势。有时候想，这么幼稚的想法为什么少年的时候没有呢，人已老大却这么开始固执地幼稚起来，真是颠倒。我好象没有童年，但我想如果自己来设想一个童年，自己想要什么样的呢。
　　
　　我想起一个叫琪琪的女孩。她来自一部动画世界。她是天生会飞的小魔女，却要到平凡的世上来安家历练。她刚来的时候没有朋友，除了一个男孩。她问男孩，别人都不理我，你为什么要来和我做朋友呢。男孩说，我羡慕你生来会飞，我也想飞。可男孩要飞，就需要飞行器。他的飞行器，是一辆装着螺旋桨的自行车。我带你去试飞，男孩说。于是，天生会飞的小魔女琪琪安分地坐在后面，想飞的男孩拼命地蹬着车轮。顺着蜿蜒的道路，架着螺旋桨的自行车骑起来格外费劲，男孩的屁股和脸都露出吃力地扭动。终于一个下坡路，一个顺风，螺旋桨开始转动，自行车离开了地飞了起来。不过转瞬间，一下就砸落到了地上。两个人摔进草丛，落入灰土里。爬起来楞了几秒钟，两人对望着又一下张着嘴哈哈大笑。
　　
　　于是我想，如果让我幻想一次童年。我希望是能有这样一次情节的童年。或许，不只是童年。
　　
　　你看，不管你本来怎样。我想带着你飞，虽然后来摔了个四脚朝天，可我们没擦灰就哈哈大笑起来。如果你遇到另一个想飞的人，那个人可能就是我走散的同伴，可能她和我一样现在是已残损的，但那可能就是我可以相遇在童年的伙伴。
　　
　　只给了一辆自行车，没关系。那可以装两只抱在一起的板条，风起的时候，它会开始旋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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