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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 桃花深处炮声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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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9-19 16:4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桃花深处炮声隆


??这个标题是借自于一个古诗活动家的习作。显然,他已不满足古人车载斗量的桃花诗,以及今人口涎飞流的咏叹,决定另辟蹊径,他绕道桃花的反面,我来了我看见我说出,个中玄机,下文再叙。
   2007年3月24日下午,我气喘吁吁爬到龙泉山肩的“桃园故里”,参加与诗歌\民歌有关的一个桃花峰会。峰,高也,摇也。透过花影,高人们已从北京翩然空降山泉镇,摊手如蜜蜂,在桃巅上侃侃而谈,给人妙到毫巅之感。从和谐乡村到和谐桃花,春风筛乱风景,花瓣如同暗器,把他们手舞足蹈的清水身影和令人背气的普通话钉在赭红色的高坡上。这种普通话,好像只有在深夜电台里的“男性之友”才可能幸遇。置身桃花的高地,高人心乱如花,露出了和谐表情。
   凑巧,波德莱尔的《黄昏的和谐》(《波德莱尔诗全集》74页,浙江文艺出版社1996年3月版)就足以与之呼应——
  
  在枝头颤动的每束鲜艳的花朵
  都宛如香炉那样香气袭人的时刻已经来到;
  乐声与芳香在晚风缭绕;
  啊,忧郁的圆舞曲与不可抗拒的诱惑!
  
   应该理解当地ZF的苦心。农民诗歌运动,农民诗歌讲习所,依托桃文化,在一个坡度极大的地域打造诗歌经济的巴别塔。丝绸的花瓣,顺着旁逸斜出的树枝,手掌一般高举,举手,摊开,举手,再举手。我发现,官员在春花丛中,发言往往是文件之外的,他们累得很,讲点山讲点水,至多再讲点风景主义与旅游经济。况璃是如此,美女书记张鸿也是如此。但参加盛会的文人们不同,他们的发言往往与此无关,甚至与风景无关,他们直奔主题的主题,讲和谐文化,讲和谐桃花文化,讲和谐天地人,甚至和谐地球和宇宙。骈四骊六,诘屈聱耳,听不懂但明白是学问,觉得比文件来得还陡,他们把龙泉山的坡度大幅度增加了,巴别塔没有得到他们的校准。
   一个诗人在激情发言:啊,桃发,生命体验,桃发!有心栽发发不发,吾心插柳瘤成淫。这个把“花”“发”沸煮为小米粥的口音,本应该是四川资中、大竹一带的发音暗号,但现在却从普通话集团斜刺里杀出,乡音淳朴,鸟语花艳,对花奋力施肥。出于感激,本地农民诗人开始以高亢的普通话回敬高人的好意,但不知道他们在朗诵什么,像是打石头的声音,不断从平平仄仄的石臼里蹦出来,又顺着青苔的韵,还溜了几步,这进一步变乱了诗歌巴别塔的构造。其实他们歪打正着,就像神童丁俊晖的挥杆击打,红球阴走阳跳,最后竟然钻进洞了。这不是运气,是运筹帷幄。
   另一位诗人朗诵艾兹拉•庞德的《地铁车站》:“人群中这些面孔幽灵般显现;湿漉漉的黑枝条上朵朵花瓣。”说是桃花的写照,并铁定为来自唐代诗人崔护名诗的“意译”。那为什么不可以是梅花呢?其实,白居易《长恨歌》有“玉容寂寞泪阑干,梨花一只春带雨”之句,未尝不可视为是庞德诗作的“母题”。
   有一个插曲值得一记。诗人袁勇对额头放红光的雷抒雁说:“你长得好像周伦佑哟。”
   “周伦佑是谁?”雷诗人紧张地问。
   “是一个劳改犯!”叶延滨头一歪,花瓣掉下许多,如此做了说明。
   话语一旦染尘生根,就宛如雄黄铺地。
   临近黄昏,春风被云朵剥去暖意,从龙泉山巅滚动而下,就像一条石榴裙迎风敞开,以喇叭的造型艺术将朗诵的声浪罩定。桃花乱颤,将麇集在瓣叶间的光泼向半空。这是什么呢?回家查阅还珠楼主《蜀山剑侠传》,发现书里描绘了一个叫“烂桃山”的地方。“由于遍山皆是桃树,结实如盘,可惜远隔南疆,山峻涧深,人迹罕到,无人采摘,由它自生自长。年深日久,高处落的桃子,随着风雨山泉滚到低处,越积越多,日久腐烂成为泥浆,把山中心的大平原变成一片沼泽。每到三四月至八九月,沼泽中的桃泥受了太阳蒸发,幻成一片五彩云雾,大风吹都不散。”龙泉乃我第二故乡,没有“烂桃山”,只有新农村,更没有什么桃花瘴,但随着诗歌的加盟,使得味觉缺席的桃花世界,终于得到了色、香、味的细节呈现。
   撇开文人的口舌桃花,梳理一下桃木史是必要的。应该说,桃花、桃实、桃木各自拥有不同的文化阴翳。尽管彼此互有叠印,但指向却是不同的。桃花如女脸,朝着春情而璨然怒放;桃实却以凸凹的造型,成为了吞吐云雨的隐喻;桃木则是人们熟悉的,是方术文化里的镇宅之宝。
   记得在拙作《豹子》一文里说过,异人有异相,自然也有异能。西王母长有豹尾和虎牙,头角峥嵘,她掌管灾害和刑罚。西王母的主要家当是果园中,那些珍稀花果,每三千年才长出代表长生不老的桃果。这个具有与时间较力的果品,有关资料上说,蟠桃“相当于西方的苹果,是令众神得以长生的‘神的食物’和‘不死的神肴’(ambrosia),在波斯它被称为haoma、在埃及被称为sa。它的本质是女性的经血(menstrualblood),是诸多文化传说中太母女神创造万物的神圣之血;桃果上的凹陷亦被作为女阴(yoni)的象征……”引用至此,我心里有些紧张,怕龙泉人不高兴。但转念觉得,四川眉山市彭山镇,据说是根据《华阳国志》的记载,就自认是彭祖的故乡。而彭祖却是御女有术的高人呐!2005年11月,我到那里参加“中国新散文”笔会,就领教了一番“看图识字”的“敦伦”流水作业。
  人们经常见到的“寿星捧桃图”,就是彭祖。前额硕大的老年男子,但这不是西语智慧之兆。他托炸药包一般地托住蟠桃,目光精锐,内行优良,用一根修长而白皙的手指,指定桃子的凹陷。“根据道家的理论,寿星之所以长寿,是由于其前额储存的女性体液的缘故,桃果的凹陷代表女阴,手指代表男性的性器。”后来查阅《西游记的秘密(外二种)》(日本中野美代子著,王秀文译,中华书局2002年版),中野就认为:“桃是女性生殖器或生殖的象征。理应超脱了女色的高僧(指唐僧。《诗话》本中,唐僧指令孙悟空去偷仙桃。)声称想吃桃子,这意味着《诗话》中的玄奘必须背负着食欲和色欲这两个因果报应去完成‘西天取经’。”这些论述,学术界认为“都相当精辟”。
   尽管如此,但花开两枝的传统文化犹如桃木,夭矫惊虬起,桃树是造梦的基座。黑矿石一般的枝条暴吐剑气,把石头内的火逼出来。桃花一闪一灭,宛如抖动的铁锈,在帝王的花窗外摇曳,令他们的迷梦杯弓蛇影。庄子总结说:“插桃枝于户,连灰其下,童子不畏,而鬼畏之。”为什么鬼怕桃木?注释有云:是“鬼智不如童子也。”想一想安徒生《皇帝的新衣》,一切就释然了。所以《本草纲目》说:“桃味辛气恶,故能厌邪气”。
   《太平御览》卷九百六十七当中,有关“桃”的记载达数百条之多,不妨再引用一点古书。
   桃树立于鬼门关前,可对百鬼产生震慑。桃木乃五木之精,可以用作巫术灵物。《淮南子·诠言篇》云:“羿死于桃棓。”许慎注:“棓,大杖,以桃木为之,以击杀羿,由是以来鬼畏桃也。”仿佛羿之死为桃木开光一般,开启了桃木的神力。西汉无名氏著《典术》曰:“桃者五木之精也,今之作桃符着门上,压邪气,此仙木也。”南朝梁宗懔《荆楚岁时记》云:“桃者五行之精,压伏邪气,制百鬼。”桃木吸收五行精气,被文化所“硅化”,成为刺进百鬼躯体的兵刃。《左传》曰:“桃弧、棘矢,以除其灾也。”还是《本草经》的记载最富有诗意:“枭桃在树不落,杀百鬼。”挂在树枝的桃子不落,足可击杀百鬼。这“枭桃”一词,借喻了枭的凶猛与无情。枭是象形字,鸟立于木上,符合有关猫头鹰的恶毒传闻,就像《汉书》里记载的那样,“枭鸟食母,破镜食父”,枭把母亲吃得只剩下一个脑袋放在树上,成为“枭首”的一种来历。这个词让我们发现:凡是与桃沾边的辞藻,桃夭、桃花人面、桃夭柳媚、桃夭新妇、桃花妆、桃花面、桃腮等等,一般与女色美好有关,但“枭桃”一出,宛如在桃红的水面,泄密的倒影。
   面对桃红,诗人们往往桃弓苇矢对准竞争者,自己就一脑壳栽进去了。不要把自己弄成“枭桃”的敌人,更要警惕——别成为诗歌的公敌。
   桃花峰会结束后,与会者得到了一个香樟木雕刻的挂件。这也是我不理解的,既是“桃花故里”,为什么不赠送与会者一把桃木剑呢?如果无法给浮躁不已的世界祛魅,至少,也可以震慑自己内心勃兴的欲望之毒啊。
   清代文人长白浩歌子是小心翼翼回避了桃木威力的。他在《萤窗异草》记载了两个奇怪的聊斋故事:《桃花女子》和《桃叶仙》。按理说,既然是百毒不浸,桃木如何生精怪?制作桃符的桃木,作为“正气”的大本营,竟然可以容忍花朵与枝叶脱壳而走,幻形为丽人外出采气,这不是一个悖论吗?我想,这也好理解,犹如革命阵营里,不是也有坏人嘛!革命的桃木自己就是骨灰级选手,求大同存小异,它自然可以拒腐蚀永不沾!或者,由于自己就是木偶偶,不能说话不能动,只能眼睁睁看着花与叶的浪漫主义行为而浑身发黑。
   黑泽明在79岁时,拍摄了反社会制度的影片《梦》。通过桃花娘子、狐狸嫁女等回忆童年的段落,在影片结尾,黑泽明给出了一个理想世界的模型:桃花源的村落,水车转动,小国寡民,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他留下一句心语:“桃子可在市场上买到,可是开花的桃园在哪里买?”
   既是于无深处,所以,桃花深处炮声隆。夜读《随园诗话补遗》,其中引毕慧珠女子《感事》:“一样春风分冷暖,桃花含笑柳含愁。”谁笑谁愁,一碗水端平,扪心自问吧。
   写这篇短文绝无对龙泉桃花不敬之意。而是在中国“诗歌的最低处”,浮想联翩,夜不能寐,微风拂晓,旭日临窗,遥望峰会,欣然命笔。
  
  
  2007年3月28日在九里堤
  
  


转自: http://www.ic37.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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