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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 在野之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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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0-10 16:5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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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至今没有见过一只野蛮的鸭子。狡黠,笨拙,傲慢,这些专用词语家鸭想推辞都不行,但吐痰砸人恶语相向使枪弄棒蒙面劫道挖坑张网欺骗讹诈这些野蛮的勾当,即便是一只经历过反复示范反复诱导而疯掉的家鸭,让它假装一次,它也难以模仿。野鸭的“野”和野性的“野”有些关联,但与野蛮的“野”却没有任何瓜葛。野鸭之“野”,是旷野的“野”,是野鸭神秘渺远的生命本质。
  
  秋末到冬天,在秦岭和巴山上游的盆地里,我常常一个人坐在江边某个渡口,看水面上的野鸭飞起又落下。江水在野鸭的划动下去远方寻找盆地的出口,一路流经没完没了的村庄、树木、芦苇以及牛羊柔软的嘴唇,自陕西到湖北,沿途接纳褒河、任河、旬河、夹河、堵河、丹江、南河和唐白河,最后在武汉境内汇入长江。汉江牵动着密如叶脉的精致水系,我想像不出有多少对翅膀此时正掠过水面,以拥抱的姿势揭示旷野。
  
  几只体形小巧的黑色野鸭似乎一直就在不远处安静地游动,这一只钻入水中,那一只又浮出水面,没有弄出一点水花和声音,仿佛水在沉思默想,或者自言自语。它们就是黑色的水,在钻入水下时,我感到它们身后的水已经成为它们摊开的长长的尾巴,而它们进入的水,就是它们自己。毫无原由,一只野鸭突然张开翅膀踩水疾行,象江水举过头顶的一朵黑色花,花朵在另一处放下来,收回去,一切都在想像之内,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左右探望,我找不出这只野鸭受惊的原因。我认定这就是一次确凿的绽放,顷刻间降临的喜悦变成了随心所欲的手舞足蹈。无拘无束的野性总是出其不意,没有预备和开始,没有掌声和答谢。生命的意图是一个深奥的秘密,我看见野鸭在远离下游的地方游弋,这里是汉江的源头,是生命最初的样子。
  
  在野之鸭的答案不仅如此,野性之“野”在没有被野蛮拐骗之前,它们的身体和愿望是单一的,有边缘的,无限在边缘之外,那是它们的来历,是旷野和绵延不断难以穷尽的辽阔水域。边缘之外不再有边缘,触摸和超越就如同人类被欲望撕扯的模糊的脸。无限的旷野里没有极限,任何一个地方都是漂泊者的终点。烂在水里或土里,和烂在锅里又有什么有区别。渡口的船工见惯了这些野鸭,他熟悉它们的名字。体形小巧的黑色野鸭和岸边总是着一定的距离,船工叫他“米鸡子”。有一次,船工告诉我,他捉住了一只黄鸭。黄鸭是体形最大,也最多疑的野鸭,在船工的比画中,一只黄鸭缓慢地靠近了自己的终点。船工在江边设了几回套子,眼看黄鸭到江边吃草,就是不满足船工的愿望。“贼日的太精明了,”船工说“它发觉草是动过的,死活不吃你那一套。”船工换地方设套,没有在草上留下任何痕迹,假象经过掩饰,比真实更加接近像真实。黄鸭上当了,但另外一只黄鸭不肯走开,一直在附近徘徊,盘旋。船工想多捉一只鸭子,给中套的雌鸭多绑了几道绳索。“结果,趁我没注意,贼日的硬是把鸭子救走了。”听说一对黄鸭中如果彼此失去对方,另一只将哀鸣至死,船工为野鸭夫妻以死相随的坚贞情感感叹唏嘘不已,问我可见过像这贼日的一样的人?烂在锅里,和烂在水里土里是一样的,野鸭的旷野草丰水美,它们不知道明天在哪里,不知道无限有多大,它们在此时此互相找到了各自的无限。无限即永恒。
  
  水是时间最好的隐语。野鸭生活在时间之中,生活在时间之上,生活在时间之侧,它们洞悉时间的秘密,因而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时间。我很难设想,当雌鸭守在雄鸭身边不愿逃命时,它们的——我权且借用我熟悉的高贵的词语——爱情,是否也随着它们的旷野、河流,随着组成河流的事物无限伸展。旷野的自由是为追随自由耗尽生命,如果上帝存在,那么野鸭一定有它自己的上帝。野鸭的上帝不同于人的上帝,否则,雌鸭只要稍微动动脑筋,就会过上我们的幸福生活。坐在汉江岸边眺望,我幻想这个渡口是位于汉江岸边的任何一个地方,我知道,我的思考从未超越过一只在野之鸭。


转自: http://www.manyrose.com
六安论坛
发表于 2009-10-10 17:00 | 显示全部楼层
写的不错
六安论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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