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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体被苜蓿拯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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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0-16 21:0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肉体被苜蓿拯救过
    李安平
    写这篇东西之前,我陷入了极度的焦虑之中。我努力使自己置身于一片芳香的绛色的苜蓿花丛之中,我用一切可以改变我的十分糟糕的心情的方法来尽量使自己平静下来。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徒劳的。
     无论在什么地方,什么时间,只要一提到苜蓿,我的眼里禁不住就会噙满泪水。我想我不是故意的,我曾做过对苜蓿进行彻底遗忘的妄想,但是我的眼泪不止一次 的证明,我的这种举动是多么的荒唐和幼稚。苜蓿那绛色的串状花序和它扎实的躯体,以及它体内丰富的质体曾经是我身体不可缺少的一部分,是我们全家祖孙三代 望眼欲穿的充饥之物。我想即便现在,我的身体内肯定还有苜蓿的影子残存着。
     七十年代初的陇东。饥饿充斥了整个空气。我的父老乡亲像一堆堆烂泥似的无力的呻吟着,他们像干涸的涝池一样龟裂的嘴唇失去了固有的弹性和光泽,当然这个群体还包括不晓世事的我。
     姐姐和我把枕头抱到架子车上。我们躺在架子车并不宽敞的厢体里,姐姐把声音压得很小,她说,明天家里就没啥吃了!妈不让我告诉你,妈还说今天晚上要和爸 爸去偷苜蓿,叫我们躺在家里不要出声。姐姐说的时候,我把眼睛瞪得像牛铃一样,半天没有回过神来。对于挨饿,我不是很陌生。民国十八年的年馑不知听爷爷说 过多少遍了,每说一遍爷爷的眼泪就扑嗦嗦的往下淌。爷爷说,人把菜叶子吃完了,把榆树皮熬成糊糊都吃了,把玉米糁磨成粉都吃了,把不遭得罪都遭了……
     队里的苜蓿地我去逮过蝴蝶。那一片苜蓿地啊,大的像一片无垠的草滩,绿油油的,蝴蝶蜜蜂嗡嗡的乱飞,好看极了。苜蓿有半个人那么高,人走在里面腿像被丝 线绞住一样,一走一跌,绊的人都走不到前面。晌午的时候,一个人钻在苜蓿地里,半躺着身子,用苜蓿编一个草帽戴在头上,太阳晒在身上暖烘烘的,甭提有多惬 意了。一觉起来,那些顽皮的蝴蝶会扇动着漂亮的翅膀爬满全身。眯着眼帘一看,身体被蝴蝶簇拥着,麻酥酥的烫贴。趁那些小精灵不注意,兀的翻起身来,一阵乱 抓就能抓好几个。
    苜蓿刚露芽的时候最好吃,挎着小笼,在苏醒的苜蓿地里小心的寻找着鹅黄般的胖乎乎的嫩芽,大人管这种活计叫掐苜蓿芽儿。掐苜 蓿芽儿是个细活,腰必须不停的弓着,半蹲在蓬松的苜蓿地里,食指和拇指像虾们张开的钳子一样,瞅准了,噌得一下掐下来,扬手丢进笼里,又开始向下一个鹅黄 的嫩芽儿张开了钳子。掐苜蓿芽儿一般是孩子们的活。一群孩子洒在苜蓿地里就像一群鸟似的,叽叽喳喳个没完,嘴里哼着一些跑调的儿歌,不知不觉,一小笼苜蓿 芽儿就差不多了。回到家里自然少不了一顿可口的苜蓿菜面片子,那个香味呀,飘得老远老远。
    到了晚上,父母显得异常的亢奋。他们准备了好几个蛇 皮袋子,全身上下扎帮的利利索索,一副整装待发的样子。我们姊妹三个被催着早早的脱掉衣服上炕睡觉了。看我们都睡实了,父母互相对视了一下,就出发了。其 实我们根本就没有睡着,我们都假闭着眼睛观察着父母的一举一动。大门的铁锁哐嘡了一声,我们的父母就急不可待的向队里的苜蓿地进发了。
    睡到半 夜里。我们隐隐约约听见一阵嘈杂声,不一会儿,先是大门的铁锁哐嘡了一声,紧接着是厦房的小铜锁清脆得叮铛着,房门吱呀着开了。父母像两个夜行者似的回来 了,他们肩头上都扛着两个鼓囊囊的蛇皮袋,不用说里面都装满了苜蓿。我们三个揉着惺忪的眸子,掰开黏乎乎的眼帘,相继醒了。
    苜蓿倒了一地。满屋子绿油油的苜蓿把诺大的空间填充得严严实实,同时也大大降低了我们对饥饿的惶恐 。
    从此以后的一日两餐,我们的肚子被苜蓿变着花样应付着。苜蓿馍,苜蓿疙瘩,苜蓿饼子,苜蓿糊汤,苜蓿……反正稀奇古怪的苜蓿花样我们都领略了。
    队里的苜蓿明显的减少了。队长一天晚上派几个人看苜蓿,但是苜蓿还是照常被肆无忌惮得偷着。饥饿滋长了人们的贼胆。即便平常担子很小的人都硬着头皮偷苜蓿了。队长很愤怒。苜蓿一天天的锐减着。
    苜蓿偷完了,苜蓿根的顶端白生生的裸露着,很是扎眼。饥饿的人们总是不断地发挥着对吃的对象的超常想象。
    人们偷苜蓿的时候还在黑夜里进行,等到偷苜蓿根的时候已经是明目张胆的了。大白天全队的老老小小像虱子似聚在苜蓿地里,疯了般的挖着,刨着。
    苜蓿根是牛羊牲畜的好草料,一般有一米多长,韧性很好。像挖甘草一样小心地从地下挖出来,一根根的撕开,铡成小段,晒干,在石磨上一碾,就变成了白面一样的粉末了。这样的粉末不但可以喝糊汤,还可以像面粉一样做成面饼,味道好吃极了。
    苜蓿根像苜蓿一样,同样是有限的。经不住几天的洗劫,就只剩下一地坑坑洼洼的荒凉了。苜蓿根快要吃完的时候,新麦接上了,全村的人都心安了。
    
  膨胀
    李安平
     杀戮。把一头猪缚住,趁其不备的时候完成杀戮前的偷袭,这个情节自始自终都透露着血腥的阴谋。嚎叫是无法避免的,最后的绝望被群情激昂的杀戮所淹没。 “噗哧”一刀在绝望者的气管上毫不含糊的致命一刺,“咕咚咕咚”的冒着热气的血浆溅进粗糙的瓷盆里,随着咕咚声的渐次衰弱,猪的挣扎就变得无力起来。紧接 着几个穿着雨靴的壮汉抹胳膊掌拳的往事先准备好的门板上一站,牢牢的攥住已经失去挣扎的猪的后腿,在紧贴门板的瓮沿上很有节奏的上下窜动着,瓮里的水是事 先烧好的沸水,半截子猪身子一扎进去,猪毛就一撕一大片,不一会儿,一头黑猪就变得损白损白了。等到猪的全身都蹭白了,杀猪的刀手就那尖刀朝后腿露筋的地 方轻轻的一刀,很熟练的把肉钩向进一穿,往先前支好的架杆上一挂,一头白白胖胖的猪就被倒挂起来了。又是这位杀手,他沉稳的把尖刀横叼到嘴里,麻利的挽起 袖子,从嘴里充满杀气的拿下那把明晃晃的尖刀,在这头白白胖胖的死猪的髋出噌噌的连批几刀,然后一分为二的在开叉处划上一刀,一头笨重的死猪就一分两半 了。忽的吱啦一声,一团带着腥味的热气满头满脸的就袭来了,熏的人只捂嘴。等到腥味过去了,杀手又把那把尖刀叼在嘴里,朝两只手心里唾两口唾沫,双手熟练 的一搓,把猪肚子朝两边向开一刨,那些花花绿绿的肠子就跌到主家的大红盘子里了。盘子走了,脸盆又端来了,直到把猪的肠肠肚肚全倒完了,杀手复将尖刀拿在 手里,朝死猪的肛门处竖切一刀,又把尖刀叼到嘴里,抄起一把利斧,沿着切口一阵猛砍,那道口子就越张越开。最吃力的就数这道工序了,必须逢筋动刀,逢骨动 斧,况且刀斧还不得歪了,须沿着脊梁开下去才是。把一头完整的猪杀死,分成不差上下的两半,杀手的任务才算完成了。
    接下来的当然是一些细活 了。至于把这头猪的内脏按照人类花样翻新的吃法的需要搞成各种稀奇古怪的样子,肯定是令人惬意的事了。不过对我来说,这一切都不过如此。我最感兴趣的是把 这只男猪的膀胱剜下来,在烫土堆里一搓,不滑不腻了,拿在手里,塞进几粒玉米粒,用打气筒充得鼓鼓的,拿细麻绳把开口处一扎,猪膀胱就变成一个膨胀的肉球 了。大家轮流踢来踢去,当足球完,开心死了。耍热了,丢开棉褂子,一口一口的喘着热气,欢畅的要紧。
    小时候到了过年的时节,每家常常都要杀猪,杀倒一头,便会多出一只猪膀胱做成的肉球。那时节,猪尿泡一人提着一个,把里面的玉米豆子摇得咣啷咣啷的,我们脚尖子几天不踢就痒痒的。
     爷爷那时是杀猪的好手,一天杀五六头猪连气也不喘一口。爷爷有一套杀猪的刀具,不用的时候往麦囤上一扎,装肉钩子的布袋子往囤架上一挂,透着一股子杀 气。我爷爷那时脸上也有那么一股子杀气,爷爷看人的眼神硬硬的,像尖刀一样。大概爷爷也觉着娃娃见了害怕,就总戴着一副墨色的水晶石眼睛,即便如此,我还 感觉爷爷的眼睛像刀子一样从黑色的镜片里常常刺出来。爷爷见了人很少笑,脸绷得紧紧的,叫人琢磨不透。
    慢慢的爷爷老了,也很少动刀子了,杀猪的活计也懒得问津了,即便有人叫,他也是很干脆的推脱了。
    
    二
    抱拳。开场。一阵密集的锣鼓声。
     耍场子的除了卖一些狗皮膏药,还得有一身能唬人的本事才能把场子煽圆,煽大。他们惯用的伎俩主要有两种:一种是把腰子勒得细细的,亮出白森森的肚皮,叫 场子中的二愣拿铡刃在上面乱砍;一种是做着各种唬人的姿势,装模做样的运气,等到起运好了,伸出一根食指,又是一阵运气,嘴里叫嚣着,扬言要用食指把一块 青砖钻开一个洞。拿铡刀乱砍的看起来确实有两下子,拿食指钻青砖的我只见过一回,钻是钻透了,不过散了场子我拾起那块青砖试着钻了一下,没想到也钻透了, 听人说说青砖是用药酒泡过的。其它几个钻青砖的,直到散了场子还是没有钻,他们常常说,人气不旺,不钻了,就自个下台了。
    强子是个练家子,上晚自习的时候,他拿着拳谱让我念他练,练熟了他就跑到操场上去踢树。强子练了好几年了,腿脚上有点工夫了。一次和同学打架一脚把人家的退给踢折了,给人家出了几千元的药费还摆不平,强子的爹为这事打过几回强子。强子后来就转学了。
     强子无心念书了。那年春天,镇子上来了一个马戏团,看的人很多,强子也去了。强子说,这个马戏团不简单,有好几个人都有真功夫,他拜班头为师了。临走的 时候,强子的家里人还不知道。强子说走就走了。强子走了几个月,跑了几个月的江湖就让他爹拎着耳朵提回来了。强子说,他还是不爱念书,跑江湖散舒,也没有 老师骂,还有零花钱。要不是他爹拽,他才不回来呢?
    眼看着毕业了。强子发疯似的练起功来。强子说,他要到少林寺去学武功,家里不愿意他也要去。其实强子功课还是不错,考个技校什么的还是有把握的,但是强子没有这样做。
    强子真的去了少林寺,在那里呆了九九八十一天。他爹还是像上一次那样拎着耳朵把强子提回来了。强子嘿嘿的憨笑着,他说,少林寺美着哩,参观的人多得很。强子除过黑了一点,人看上去结实多了。
     强子这个人我算是服了。跑了几回,他还是不死心。年底他就当兵走了。验兵的时候强子有几次都被刷下来了,但是强子不死心,硬是赖上去了。最后一关强子又 被刷下去了,强子说,我就要当兵,我能打拳!验兵的乐了。强子打了一路拳法,验兵的说,该不是花拳秀腿吧?强子说,咱俩试试如何?验兵的又乐了。不到几个 回合,强子竟把验兵的给撂倒了。验兵的说,第一局不算,再来一局!强子又把验兵的撂倒了。验兵的把强子的肩膀一拍,说,你这兵我收定了!强子就跟着走了。
     那年头小流氓吃的很开,把头发留得长长的,腰里别着匕首,走在大街上横得很,人见了都裂得远远的。礼拜天强子和几个战友上街买东西,几个小流氓把匕首顶 在一个老大爷脖子上要钱,街上的人看见了,大气也不敢出一下。几个战友也吓得脸都白了,强子挺上去了。小流氓说,臭当兵的,滚一边去,强子黑着脸没说一句 话,三拳两脚就把几个小流氓的匕首缴了。这还不算,不到一支烟的功夫,强子把几个小流氓大的爬了一地。那几个小流氓乖溜溜的跟着强子去了派出所。
    还该强子走运。派出所领着老大爷到部队道谢来了,派出所长还拿着锦旗和表扬信。部队给强子立了一次三等功。
    强子天生就是行伍的料。一连几个三等功,一个二等功,优秀的不得了。部队首长亲自把强子送到了一所军官指挥学校。四年完了,强子成了某县武警中队的中队长。自那以后,强子和我就失去了联系。好像听人说,强子调到支队了,官当大了,还找了一个漂亮的大学生老婆。
    三
     我见过一次狼,在动物园的铁笼子里。那是一只年轻的母狼,浑身上下齐突突的,野性的亢奋焦躁不安的蠢蠢欲动着。它嘴里叼着一块血淋淋的兔子,锋利的牙齿 在瞬乎之间就把可怜的兔子撕得片甲不留了。它的吃相无疑是粗陋不堪的,同时更是惊心动魄的。它的野性没有因为被铁笼子的困厄而屈服,相反那随意露出的冷冷 的牙却给观者毛骨悚然的震撼。它疯狂的撞击着固若金汤的铁笼子,不时的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一丝冰凉的颤抖带着穿透的痛感拂面而来……
    阴冷的天,阴冷的风。小姨没有想到,母亲也没有想到。一只狼的出现打破了小村故有的宁静。正在全神贯注的玩抓石子的小姨大概赢了,她被胜利陶醉了。母亲和她的伙伴们也陶醉了。
     一张狡猾的毛茸茸的狼嘴的阴谋很快就得逞了。小姨被那只毛茸茸的狼嘴从脖颈的后部叼走了。母亲傻了,母亲的伙伴傻了。她们竟没命的紧追着那只恶狼,企图 从那只毛茸茸的狼嘴里把小姨撵回来。狼慌里慌张的跑着,母亲和她的伙伴寸步不离的紧追着,嘴里喊破嗓子的吼着“狼,狼……”
    喊声惊醒了整个村 庄。几十口子男男女女女出动了,拿着铁锨,拿着镢头,拿着铁叉,拿着铡刃,拿着矛子,跟在母亲和她的伙伴的后面,像一股洪流,浩浩荡荡的追上去了。官路上 的尘土卷起一尺多高,紧紧的追上去,像一道长长的尾巴,被风直直的扬起来,啪啪的作响。狼的脚步乱了,人的喊声震得像劈空的雷一样,狼的胆吓破了,狼的身 子收的很紧很紧,脊梁像一张弓似的拉的满满的。
    狼倒下去了,小姨像一只受惊的小猫从毛茸茸的狼嘴里滑落了。狼的舌头都硬了,嘴里的白沫淌了一大堆,把小姨的鞋子都浸湿了。
    小姨得救了。那头恶狼竟活活的累死了。它把小姨叼在嘴里没有来的及换口,就没命的逃亡着,被紧追不舍的人流分秒不停的追击着,一场没有停顿的逃亡的长度划上了休止符。幸亏那张毛茸茸的狼嘴没有喘气的机会,否则小姨就没命了。
    狼倒下去了,追击的洪流也崩溃了。母亲倒了,母亲的伙伴倒了,那些拿着铁锨,拿着镢头,拿着铁叉,拿着铡刃,拿着矛子的男男女女都倒下去了,那些铁锨,铁叉,铡刃,矛子也失去了应有的张力,像残兵败将一样的倒下去了。
    
  
  眼睛渴望到达的私密之处
    李安平
    
    公社的礼堂里聚了一堆蚂蚁似的人,大家显得情绪很高涨。礼堂的东南角横放着一个绛红色 的油漆斑驳的立式柜子,打开柜子的上半部分,里面藏着的木质壳子的黑白电视机就露出来了。这个立柜的钥匙由公社的文书紧紧的拴在裤腰带上,我们在礼堂里等 了大概有半点鈡的光景了,他才慢吞吞的揉着惺忪的眸子,从裤兜里拿出一串钥匙,借着灯光,找出一把铜质的小钥匙,咣当一声把立柜的门子打开了。人群沸腾 了。
    大家都像一群眼巴巴的大鸟一样,把眼睛死死的钉在那台嘶嘶飒飒的黑白荧光屏上,文书不住的旋转着电视机右边的两个旋钮,图像一会儿突突的 上下跳动着,一会儿只留下一片飒飒声,一会儿会奇异的出现一些像压在腔子里的声音。文书调了很长的时间,荧光屏上还是一无所有。大家虽然很失望,但是都依 旧眼巴巴的盯着荧光屏,期待着奇迹的出现。文书显然已经不耐烦了,啪的一声黑白电视机的按钮响了一下,荧光屏黑了,像夜色一样笼罩过来。文书说,走,走, 没信号,没信号,走,走,关门!大家都悻悻的迈着极不情愿的步子,失望的向外走去。
    这个细节像刀子一样的刻在了我的记忆里,以至许多年以后,我对电视机一直没有好感。我想电视机除了能发出一些嘶嘶飒飒的声音和一些跳动不止的图像,大概也不会有啥新名堂了。
    猫子说,电视机是能看出图像的,他到公社礼堂里看过一回,是文书调出来的。我说,猫子你骗谁呢?那么多人等了那么长的时间文书都没调出来图像,你唬谁呢?
     一个黄昏,猫子把我家的大门擂得震天响。他说,《少林寺》你没看过吧?我说,《少林寺》是啥东西?猫子说,打拳的片子!好看得很!公社礼堂里晚上放,看 走!猫子说着从裤兜里抓出一把香脆的黄豆,递了过来。我说,真的!猫子说,干嘛骗你?我说,看走!把臭蛋也叫上!猫子点了点头.
    时候已经是深 冬了。我们赶到公社的时候,公社的大门早已关的死死的。猫子和臭蛋比我还着急。猫子说,电影是光给干部放的,不许别人看。猫子看起来很失望。我们三个像热 锅上的蚂蚁一样急得团团转。夜静了,天冷得出奇。我们不停的搓着手,跺着脚。喇叭里传出的噼啪噼啪的打拳声像狗尾草钻到脖子里似的,把人撩得扑里扑腾的。 猫子急得上跳下串。突然,猫子火烧火燎的大叫起来,快,快上来!我和臭蛋抬头一看,猫子像一只狸猫,爬到了公社大铁门的长矛子了。我们也跟着爬了上去。好 家伙,觉远和尚的半个头露出来了。猫子跟我们对视着一笑,咋样?美不美?我和臭蛋几乎同声说,美!美死了!《少林寺》不知不觉的就放完了,礼堂里的门也打 开了。我们三个像三只蜷缩的狸猫爬在公社大铁门的长矛子上,手脚冻得麻木了,身子僵直的固定在大铁门上。大铁门冷到了极点,猫子嘴唇上的一大片子皮被牢牢 的粘在了大铁门上,我们试着活动抓住长矛子的手,手像被胶吸住了一样,取不离手。我们不断的对着粘住手皮的地方哈气,哈上一会儿,慢慢的手上的皮才能松动 一些。从公社大铁门上爬下来,我们手上都掉了好多皮,木呲呲的疼。
    电影在此之前我看过多少回连自己也记不清了。我们村在街上,公社的放映队拿 回来的新片子差不多都是我们队先看。那时看电影是多大的的事情!全家人像过节一样高兴,半后晌就把一天的活安排停当了,炒上美美一锅黄豆,或玉米豆子,装 在口袋里,一边看电影,一边吃豆子,把外村娃娃羡慕的要死。因为我们离公社近,放电影的消息我们不但早早的知道了,而且还有足够的时间来准备,最让外村人 羡慕的是一角钱的电影票,我们可以不出一分钱的领到手,而他们就必须掏钱买了。
    放电影的地方一般都在露天的剧院,有票的把票高高的举过头顶, 来回招摇着。没票的只好干瞪着眼,把脖子伸得像大雁一样,等电影片子放到一半的时候把门的老王放开大门,迫不及待的涌进去。遇到好片子,外面的人的情绪就 格外的急躁,把门的老王被忽悠忽悠的挤得晃来晃去,喇叭上不时的吆喝着,不要起哄,不要拥挤!通常这时候就有几个二杆子小伙子讨好的顶上去,替老王解围。 即便如此,大门也是常常被如潮的人流挤开,门票的收入自会大大减少。脚底下不麻利的时常有被挤倒的危险,丢掉鞋子的,丢掉帽子的,丢掉围巾的,丢掉钢笔 的,丢掉钱包的,应有尽有。
    我们班的一个同学在看《武当》的时候,就被挤倒在地了,被人踩在脚底下,脸上的皮也破了,鞋子也丢掉了,幸亏有人 及时拉起来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他脸上的伤疤掂了一学期,才隐隐约约的消失了。老师每每上课的时候都要以此来训诫一番,叫我们看电影的时候千万不要跟着 那些二杆子去起哄。说道这里的时候,大家都把眼睛刷地一下投到这个同学的脸上,他也很自卑的把头低下去。

  

[ 本帖最后由 yoyo 于 2009-10-16 21:20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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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0-18 07:31 | 显示全部楼层
肉体被什么拯救过?那两字偶不认得,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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