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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 雨中的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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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0-19 20:1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雨中的桥
  
  南方的雨往往让人丧魂,特别是刚来南方的北方客。永安的雨季开始于春节后的一个月左右,农历二月二龙抬头,天空仿佛一只捅漏的水袋子。雨一下就是十天半月的,浇得人的心情也湿漉漉的,恼也不是,急也不是。人困在屋子里,阴暗的天空,灰色的天幕,料峭的寒风从窗子灌进屋里,冻得人皮肤一阵阵发紧。人们直往火塘里添柴,火焰呼呼地往上窜,屋子里的人脸上就明一阵暗一阵的,火的热量在瞬间充斥于屋内湫隘的空间,湿气和寒气被暂时驱赶出去了,热量让人的思维也活跃了许多。人们在忙碌着春天的农事,准备工作很多,忙归忙,人总是有些留恋春节间的狂欢的余兴,酒成了这种余兴最好的延续物,饮酒划拳,吃过年剩余的腊肉腊鸭。酒能驱寒气,围着火塘喝点酒,浑身暖烘烘的,雨就一下子遥远了,只是屋檐下滴滴沥沥着,像哼着一曲无调的音乐。远远的山,雾气迷蒙之中,若隐若现的山、树、田野……,屋里的火光闪烁,酒气薰天,杯盘狼藉之后,是酣睡声,长长短短的,拖着长长的尾音。雨丝忽远忽近,雨水浸润的桃树上,花朵姣俏,花事像一阵风一样,传播开去,那绯红色就一路蔓延着,一直红到了开涯。春天的足印沿着桃花开放的方向余余而行,雨像纱一样,雾像纱一样,雨雾中的人打量着窗外的桃汛,绯红蔓延的时候,春意就浓重了。枝梢的叶芽蠢蠢欲动,斜倚旁立的梅已经接近凋谢的时刻,桃李接踵登场。春汛的水声惊醒了大地的万物,溪水满涨上来,水丰腴了,春天的笑靥也丰腴了。那座兀立于溪流之上的桥在桃红柳绿和丰腴的溪水簇拥之下,多了点颜色和韵味。耕田的人披着蓑衣,驱着牛肩着犁铧走过桥,望一眼桥下的奔涌的溪水,走过长长的廊桥。
  
  雾气拥塞于山野,雨丝像滴沥不休的柔情万千,南方的春天柔得让人没了脾气。树梢的芽出来了,鹅黄了一片,点点染染,杂驳于峭直的枝梢间,诗人说:那是春天的黄丝带。乡下的农人不知道什么黄丝带,但心灵与大地相通的他们,内心是敏感而纤细的,毕竟,生于斯长于斯,灵与肉都融入了山野的灵气,大地的一个个微小的变化,都不得足以让他们感觉出来。廊桥是山里特有的一种桥建筑,廊桥是避雨纳凉的所在,在那些远离村庄的田野和溪流之上,廊桥就是延续的村庄,那是他们质朴的梦想之域。廊桥的构造十分原始,径直沿袭着古典的型构,像清明上河图里汴梁河上的木拱桥一样,许多错杂相倚的大木交织成桥的跨拱,不需一根钉子,也无需榫和铆,木头相互叠加穿错在一起,就成了牢不可撼的桥拱。然后再铺上桥板,垫上石板,搭上木制的廊屋和长栅栏,廊桥像一条盖了顶的路,幽长幽长的,仿佛走过去,就是另一片天地。桥边的悬椅,直伸向湍急的溪面,人坐在上边,身体略略往后仰着,若是美人,那简直是风姿曼妙了。桥头的桃李梅,红的、粉的、白的花,错杂着映出春天的底色,道路边的青青草,绿得逼人眼,纤细的、纯粹的绿,弱不禁风的草在雨中舞蹈着。廊桥上缓缓走过了农人,走过了春天的雾与风,雨在廊桥的檐沿下潺潺地流淌着,那连接不断的雨水,晶莹的雨水是柔曼的事物,看得久了,心里就被浇得柔而碎了。永安的贡川和清水多廊桥,那里的女子就多了些妖娆之气色。有一次去大湖,适逢雨下,乡间的道上,竟空无一人。远远的望见一架廊桥俯卧于清波之上,暗红色的木板墙上开启了一扇窗子,里头探出两个红衣女子,正指指点点着,另一个撑着一把红雨伞,我一时恍惚,以为那是精灵,乡野也是多精灵的。那女子妖魅,像桥旁盛开的桃一般。待我走至廊桥时,竟未见那两个红衣女子。我踩过松垮的桥面,足音泠然,雨丝如注,随风扑面而来。
  
  二、 雨檐
   周作人说,雨时的屋檐实在是颇可玩味的。我不知道周所说的玩味指的是什么?雨檐止存在于乡下的大瓦房。乡下的老屋多为瓦房,永安的乡下,多半是连骈体的房屋,一个姓,一个家族聚居在一起,住的房子就成了一个大杂院了,由于旧时匪盗横行,大户人家为保无虞,多造高院深墙之屋,将房屋造得像城堡一样,比如槐南乡的安贞堡。房屋连骈在一起,连成片的房屋,是一种血脉的凝聚使然,再则为了互相照应。吉山乡的柴排厝就是典型的连骈屋,几十家的房连成一体,前后左右互通,以一个个小门相贯通,各自有天井、前后院相联,前厅后堂,房屋为大瓦房,屋檐也连成一条线,流入天井里,幽暗的内院里,与天空相通的地方就是天井,四方的天井,让屋里的光线稍稍强些。屋檐环绕着天井,天井底是幽幽的碧苔,种着的花卉、鱼缸,民居通常不太讲究,屋檐止二米多高,或有双层楼,则高于一丈。屋瓦浸淫于时光之河,已是苔痕斑驳,不辨原质。春天雨盛,连阴雨数十天,到处湿漉漉的,雨水滴沥在屋瓦之上,忽大忽小,错杂无章,如无数斛珍珠滚落尘寰。屋瓦为琴,谁凭空而操之?大雨骤至时,风且大作,雨如箭簇齐集,径射瓦锵然若金铁交击,闻之有战马嘶鸣、士争先鼓噪而进,那情形真是惊心动魄。雨稍小时,则声稍小,初闻若蚁行虫噬,几微不能辨,继而声宏起,如豆落竹匾,砂击雹敲,瓦声转清旷,若渐离之击筑。嘈嘈切切,错杂而起,间关俱没于水声,雨大则檐下水流哗然,若溪涨喧豗,直掩雨声。夜里,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皆因雨故。忽迩闻人声,在数武之外,窃窃私语,或如风过苇丛,细密而杂错,音竟断绝,继而阒寂如太初之夜,已而声再起,如汤沸,大小泡起,继而大哗……雨声变化莫测如此,令人闻之抚掌而叹!难怪周作人说直可玩味,真话也。
  
   檐下流水,如水晶,如流玉,或者水急泻如瀑,大雨至而天地沆瀣难辨,独檐下雨水流如注,近在咫尺之间,其声可闻、其形可辨,水击地锵然玉碎,飞溅四散,汇而成流,天井之内,几汪洋矣。某日,受邀至某家,是吉山柴排厝也。友父称觞之庆,众亲戚集于屋,内外无落脚处。阳春三月,桃花正开之时,春光烂漫。友脸上溢满笑意,寿筵安排在屋里,是防雨骤至,彼时仓促不及,于事有不美。我等三五人独于一室,饮酒,偃坐无趣,就以雨为事,说古今之雨诗,我说到蒋捷的《虞美人。听雨》: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
   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
   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
   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短短数十字,将人生写得透而彻,总关百般滋味,千种哀伤,尽在雨声中,令睹者无不动容。只是此词太过悲凉,在寿筵上不宜作声。记得曾与永安云岩寺永素上人论禅,说到人之生死,犹日月之轮替,花开花谢,寒来暑往。少年如春,万物皆生机,天下无一事可虞忧,自然日日欢乐,夜夜笙歌,壮年如夏,事业如日中天,身体渐盛健,如草木长成,正是一年中最繁忙无瑕之际,老年如秋,年事渐高,力枯而气竭,如草木入秋,被风肃杀消磨,渐感凄凉逼近,暮年如冬,身已经霜,多病之秋,怎奈风霜交加,如烛尽灯枯,即将入土,自然万事皆灭,万念俱灰,然而,往往人至此而方悟,心境反而空明湛寂。佛如灯,人人皆可持之以烛幽冥。听雨也是一种禅境,只是因人而异,内心空明之人,听雨如听筝琴之奏,不知春秋,唯乐而已。内心忧戚者,闻雨绸缪,如雨打毛毡,心境自然不胜烦闷。心即明镜,前番听雨一词,正是洞悉世事的禅。于是与友争之,友听则默然允矣。
  
   又一日,与文联诸友参观安贞堡,适逢夏雨,风雨交作,声甚怖。出堡而雨霁,澄空如昔。而雨檐犹淅沥不止,水声如涓涓泉出,已而水小,渐消歇,滴沥如远方鸟鸣,似不可尽闻。雨声如此,檐水如此,直可玩味,有诸多禅机出于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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