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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 [随笔]杜蘭朵與茉莉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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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1-13 12:0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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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九二六年四月二十五日,浦契尼﹙Giacomo Puccini﹚最後的歌劇《杜蘭朵》﹙Turandot﹚在米蘭斯卡拉大劇院首演,當時的領袖墨索里尼也應邀出席。故事情節是這樣的:流亡的王子卡拉夫來到北京,適逢阿爾敦汗﹙忽必烈﹚獨女杜蘭朵公主招親。她向求婚者出了三個謎。猜中可為駙馬,不中就要處死。卡拉夫不顧父親、侍女柳兒和可汗的勸阻,決意接受挑戰。他猜中了所有謎語,杜蘭朵卻開始反悔。為避免公主背上渝誓之名,卡拉夫提出一個反要求:公主若能在翌日黎明前猜出自己的名字,他願放棄權利和生命。於是,杜蘭朵派人連夜打聽,下令全城不得睡覺。柳兒被拘捕審問,卻至死不吐一詞。與此同時,宮女阿德爾瑪竟訪出結果,使杜蘭朵在次日得以公佈答案。當卡拉夫正欲自盡,杜蘭朵阻止了他,並向他表達了愛意。如果說,杜蘭朵的美麗和智慧是一個奇蹟,那麼她對卡拉夫的愛則是另一個。
  
   大劇院中,管起絃落、衣香鬢影。到第三幕柳兒自盡的時候,托斯卡尼尼﹙Antonio Toscanini﹚忽然放下指揮棒說:「Qui finisce l’opera, perché a questo punto il Maestro è morto.」歌劇到此戛焉而止,因為十七個月前,浦契尼隨著柳兒的香消玉殞而去世了。
  
   托斯卡尼尼不知道,他這番話,不僅向故去的浦契尼表達了深刻的悼念。作為一部傑出的作品,《杜蘭朵》的「到此為止」也標誌著整個十九世紀古典歌劇時代的終結。十九世紀的中葉是英雄與貴族的時代。威爾迪﹙Giuseppe Verdi﹚的作品中,英雄的盔甲在璀璨,貴婦的衣裙在飄逸。而他的《茶花女》﹙La Traviata﹚,卻成為了十九世紀後期現實主義歌劇的濫觴。繼老威爾迪而起的浦契尼曾說過:「我熱愛小人物,我只能、也只想寫小人物。如果他是真實的、熱情的、富於人性的、並且是能通向心靈深處的。」於是他筆尖的旋律賦予咪咪以冰涼的小手、也賜與托斯卡以聖母一般的容顏,指端的節奏綿延了巧巧桑無助的等待、也溫煦了勞蕾塔純潔的心靈。然而,浦契尼的藝術生命、乃至十九世紀古典歌劇時代,卻依舊終結在公主和王子身上;而杜蘭朵公主和卡拉夫王子都生活在遙遠的古代中國――縱然那個中國是想像的。
  
   無可否認,晚年的浦契尼對東方音樂產生了興趣。作曲家在《杜蘭朵》中選用了四段中國音樂,有的自書而來,有的甚至從音樂盒中獲取。其中最令人印象深刻的,首推第一幕的童聲合唱〈茉莉花〉。那不是我們習聽的輕盈俏皮、從〈鮮花調〉改編的江蘇版,也非舂容大度、富有戲曲味道的河北版,而是清素嫻靜的廣東版:
  
  好一朵美麗的茉莉花
  好一朵美麗的茉莉花
  芬芳美麗滿枝椏
  又香又白人人誇
  奴有心把你摘下
  送給別人家
  茉莉花呀茉莉花
  
  據記載,早在乾隆末年,〈茉莉花〉的歌聲已經傳到了海西:當英使馬戛爾尼的朝覲使團經過廣州時,蒐集了五首時調小曲,而〈茉莉花〉就是其一。也許浦契尼所掌握的中國音樂並不多,但這個選擇卻表現出他對中國文化的想像和認知。從簡淨澄潔的旋律中,我們聽見了一個古老民族的質樸和淡雅。
  
   不過,浦契尼對東方音樂的興趣,並非《杜蘭朵》誕生的直接原由。一九二○年,浦契尼正在因新歌劇的題材而躊躇――是狄更斯的《孤星淚》﹙Oliver Twist﹚呢,還是莎士比亞的《馴悍記》﹙Taming of the Shrew﹚?作曲家對於兩個腳本都不滿意:他渴盼新的嘗試,希望最好從童話故事中找尋新的題材。一天午膳,劇作家阿達米﹙Adami﹚和西蒙尼﹙Simoni﹚向他推介了杜蘭朵的故事。席勒、高吉﹙Gozzi﹚都曾以這個題材寫過劇本,布索尼﹙Busoni﹚更有歌劇創作在先。儘管如此,浦契尼的決定再次證明了「後出轉精」的意義。難怪樂評家說:「器樂的『陽』,和聲樂的『陰』,在《杜蘭朵》中得到了完美的協調。」
  
   今天,《杜蘭朵》的觀眾不會忘記阿達米和西蒙尼的功勞。他們的文采和浦契尼的音樂,一如杜蘭朵和卡拉夫那無瑕的結合。然而我們卻往往不知道,「杜蘭朵」之名源自波斯語;而這個故事的來源,則是《天方夜譚》﹙Hazar Afsanah﹚的姊妹篇――《天方日譚》﹙Hesarlek Pus﹚。三百年前,將《天方夜譚》介紹給歐洲人的法國學者克羅瓦﹙Pétis de la Croix﹚重訪波斯首都伊斯法罕,結識了高僧莫切里士。從他那裡,克羅瓦知道了《天方日譚》這本書――那是莫切里士從印度方言譯為波斯文的民間故事。感佩於克羅瓦的博學好問,莫切里士允許把《天方日譚》轉譯為法文。《天方夜譚》是由美麗的皇后山魯佐德娓娓道出的;《天方日譚》的講述者則是克什米爾公主法魯克娜的保姆蘇特魯美妮,而其中一個故事就是〈杜蘭朵的三個謎〉。
  
   觀看歌劇《杜蘭朵》,多會因侍女柳兒忠貞的獻身精神而感動;同時,儘管我們都能哼上詠嘆調〈無人入眠〉﹙Nessun dorma﹚的片段,但對卡拉夫卻不無微詞:他無視柳兒的愛情、為了滿足好勝心和征服慾而追求冷酷無情的杜蘭朵。但比對《天方日譚》,這個印象也許會改觀。卡拉夫對故國的懷念、對父母的孝心、因三十三個求婚者被處死而激發的義憤、在杜蘭朵反悔後表現的寬容,都令人擊節稱許。正是《天方日譚》,為該劇的觀眾提供了不可或缺的背景知識。至於杜蘭朵,《天方日譚》是這樣描寫的:「全世界都讚美她的容貌,全世界都說她不只比白晝還要美,而且聰明得無與倫比,她對世界上各種學問都曾學過,而且她自己能寫最高雅優美的詩。」故此,她自傲的靈魂是決不能率爾相許的:那是齊雲高樓上的琴聲,是燈火闌珊處的倩影,是古往今來人們心目中的珵玉――不管是歐洲人、波斯人還是中國人。浦契尼對西蒙尼說:「我們要創造的杜蘭朵,須穿透現代人的心――你的心,阿達米的心,還有我的心。」
  
   八十年來,無數傑出的歌唱家都以獨自的特色演繹著這部歌劇。最喜歡卡拉絲﹙Maria Callas﹚的杜蘭朵、比約凌﹙Jussi Bjoerling﹚的卡拉夫和莉查萊里﹙Katia Ricciarelli﹚的柳兒。時隔世異,想望三人同臺演出,簡直就是「天方夜譚」。不過,杜蘭朵依然在創造著不同的奇蹟。年前,茉莉花和著杜蘭朵的芬芳,飄回了「故鄉」――中國。演出在北京紫禁城中舉行,據說舞臺就是從前的太廟。杜蘭朵、卡拉夫和柳兒的靈魂再度隨著歌聲穿透了在座中國人、歐洲人、波斯人的心。看到又一次的絃落管起、鬢影衣香,我不禁想:古老的太廟中,阿爾敦汗的在天之靈,會不會莞爾微笑?〈茉莉花〉的歌聲,會不會為我們帶回一爿清素嫻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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