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星辰同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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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星辰同名
　　
　　当晨曦慢慢爬上浓荫的树顶时，汉代长安古城浑厚的肌体已开始从历尽沧桑的记忆中苏醒。这座见证了强汉辉煌的残破城垣，成为了盛世长安留存的不多了的印记。如今依然劳作在这里的农民，似乎还沐浴在文景之治的光辉之中。漫步走去，旷野的轻风似乎荡漾着已经久远了的盛世笙歌，并撩拨起千古的风尘，让历史的尘埃完全掩埋掉了现代繁华俗世中的灯红酒绿，将所有的时间都在这里封存，封存在了两千年前。
　　两千年前，这里曾是一个满盖着宫殿楼阁的城池，让一个年轻的帝国把自己的根基扎驻在了渭河以南的这片黄土地上。秦末战争中，刘邦在项羽强大的军事实力的紧逼下，经过鸿门宴事件，被迫受封为汉王，就职汉中。而刘邦借机养精蓄锐，然后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再与之决战鸿沟，并以项羽自刎垓下结束了楚汉相争，导演了一幕霸王别姬的悲情史剧，最终平定了天下。
　　刘邦为这个新的王朝取其汉水的吉祥而定名为“汉”，中国在饱经战乱之后又一次融归了一统。从此，诞生了世界最大的一个民族---汉族，固化了内涵最丰富的文字---汉字，成就了使用人口最多的语系---汉语。这个大写的“汉”字便成为了强大的代称和对于广阔的定义，乃至于我们自古就以“汉子”来形容男性的壮硕，用“银汉”去描绘苍穹的浩渺。
　　长安城的修建起自公元前202年，由萧何主持先在秦代兴乐宫的基础上建造了长乐宫，后又以章台为基础修建未央宫。公元前194年开始环绕宫室修筑城垣，历时四年完工。武帝时期，又在城南新辟上林苑，开凿昆明池，在城西建造建章宫，并在朝宫以北修筑了桂宫、北宫等等，使宫苑建筑群几乎占据长安城三分之二的面积。至明光宫建成，共历时一百零一年。
　　这是一个略呈方形的都城，位于西安市西北郊朱宏路以西建章路以东的区域内，总面积为34.39平方公里，差不多是现在西安城内面积的三倍。也是四面围城，但并不平直，尤其是南墙和北墙曲折凹凸，犹如天上的南斗星、北斗星的形状，所以又有“斗城”之称。城内宫廷官署与民居杂处，设有十二条街道纵横交错互为经纬，并经四面的十二座城门与城郊相连，但由于城中有四条道路是与皇宫对应的御道，百姓不得涉足，这样实际上也就是有八条大街为寻常所用。而未央宫西门的御道外因有便门桥通行，也成为了城外的要塞，便形成了八街对九陌的路网（古代对于道路的称谓城内为街城外为陌）。 “长安九逵上，青槐荫道直”就是南朝诗人梁何逊对长安城外发达的交通路网的描述。整个长安城居住了五十余万人口，堪称当时世界最大的都城。今天，我们还能从唐代诗人李频的《乐游园望春》中窥探其巍峨和博广：“五陵佳气晚氛氲，霸业雄图势自分。秦地山河连楚塞，汉家宫殿入青云。”
　　在这里除西汉之外，还有新莽、东汉献帝、西晋、前赵、前秦、后秦、西魏、北周和隋等共十个朝代的三十一个君主在此称帝，历时七百八十五年。自兴建长乐宫算起，已有两千两百零八年的历史。至公元583年隋文帝废都止，辉煌至今已逾一千四百二十三年。
　　
　　二、和日月同辉
　　
　　西汉建立之始，由于刚刚经历了秦末战争，项羽屠烧咸阳后，前朝宫室夷为了一片焦土，而只有兴乐宫幸免于兵燹。兴乐宫是秦始皇在关中的“离宫三百”之一，规模庞大，更有高达94米的鸿台甚为壮观，便先行将其改建并更名为长乐宫，于公元前200年，迎请高帝迁居于此，长乐宫遂成为了此后全国的政治中心。博士叔孙通就是在这里导演朝仪，文臣武将恭立殿前朝见圣皇，使得亭长出身的刘邦开始领略到了君王的尊威，享受到万人之上的霸权。对此，宋之问曾以“今朝天子贵 ，不假叔孙通”的句子进行了描述。高高在上的刘邦便龙居长乐宫直至病逝于此。虽至惠帝起移驾于未央宫中，但吕后仍一直居于长乐，也成为了此后太后们的住所，而由于外戚的专权，这里更被称为东朝，仍然影响着汉室的社稷。长乐宫宫室众多，台阁、亭榭与池苑具全，还建有一酒池。汉武帝时，为了显示其威仪，在酒池旁特制了巨大的铁酒杯，予归降的使者赐饮。由于酒杯太大太重，举不起来，使者们只得低头引首于杯中饮用，形象颇似牛饮之状，武帝则率众臣三千余人，端座在台榭之上观赏取乐，成了“上观牛饮”的笑话，一直流传至今。正所谓“汉皇提剑灭咸秦，亡国诸侯尽是臣。”将胜者王侯败者寇的情形演义的淋漓尽致。长乐宫还设有专门的钟室，有着“未央树色春中见，长乐钟声月下闻”的京城美景。而飘荡着的悠扬的金石之声，也淹没了高墙内多少兵刃的碰撞。西汉开国元勋、淮阴侯韩信就曾被野心勃勃的吕后诱杀于钟室之中，留下了“成也萧何，败也萧何”的感叹。在其后的几百年里，长乐宫虽几经战乱，却一直保存完好，至唐天宝以后才逐渐弃用。
　　在汉城的西南角，有一座依然高大的土台，这便是未央宫前殿的基址。未央宫依龙首山而建，是自惠帝以后的诸代直至隋时的主要政治中心，中国历史上最著名的皇宫之一。龙首山位于渭水南岸，地势从最高的西南逐渐向较低的东北过渡。当年萧何便借以“斩龙首山而营之”，置未央宫于最高点，呼应着帝王“君临天下”的威仪。未央宫有殿台观阁等建筑七十多座，占据了城内近七分之一的面积，其中前殿建筑高达30丈，约合80多米，差不多有现在的20多层楼高。遥想当年，层层宫殿栉比鳞次，依山渐次抬高，直逼天宇。金碧辉煌，巍为壮观。竟至几百年后的唐太宗还吟诵着“岂如家四海，日宇罄朝伦”，“引月擎宵桂，飘云逼曙鳞”，以及“所欣成大厦，宏材伫渭滨”的句子而艳羡不已。
　　萧何认为：“天下方未定，固可因以就宫室。且夫天子以四海为家，非令壮丽无以重威，且无令后世有以加也！”一个满怀壮志的王朝就这样给自己定位了。真是无以重威！无以复加！也就是最高、最大、最宏伟壮观。而这种敢做、敢为、敢于称强的开创者胸怀，成为汉王朝的主旋律，赢得了“百蛮奉遐赆，万国朝未央”的强“汉”声威。今天，那不可一世的生平只是留下了一堆苍凉寥落的夯土，并被岁月磨去棱角，长满了草木。远处望去，好似天然浑成的山丘，使人联想起隔河相望的汉家陵冢，那死后“托体同山阿”的气势，也一样在傲视着汉的子民。眼前，一条通往丘顶的小径掩映在荒草丛中，漫步走去，竟让人心里不禁思绪绵绵：先皇们当年就是这样一步一步登上世界之巅的吗？ “西上秦原望未央，山岚川色晚苍苍。云楼欲动入清渭，鸳瓦如飞出绿阳。舞席歌尘空岁月，宫花春草满池塘。香风吹落天人语，彩凤五云朝汉皇。” 这是唐代诗人刘沧从《望未央》中发出的感慨，更是我此时遐想的画卷。
　　在西汉二百一十四年的统治中，初期崇尚黄老之术，倡导无为而治,使民修养生息，并通过减低税负的政策赢得人心，平抑了各地因秦朝暴政而生的积怨，百姓安居乐业，实现了中国历史上的第一个盛世--文景之治。后来又采用了董仲舒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思想，同时奉行了积极的外交政策，以战争赢取和平、以和亲促进和平，使得汉室国富民康。而这些国策的议定、颁布和实施都是在长乐宫与未央宫中完成的。久而久之，人们对于这一盛世的颂扬便转为了对长乐与未央的赞美，从出土的长乐未央的文字瓦当中，就可以看出百姓对于那个时代的爱戴，长乐未央也就成为了对于国泰民安永无止尽的一种赞誉。这一词义所赋予的吉祥，也就演绎了长安往后直至公元907年后唐结束，这一千一百一十三年的辉煌都城史，连唐德宗李适也掩饰不住心中的惊叹，留下了“成功归辅弼，致理赖忠良。共此欢娱事，千秋乐未央”的佳句。
　　
　　三、永远的烙印
　　
　　站在未央宫前殿基址的高处向北望去，天禄阁和石渠阁旁立一侧。那里曾是全国的文化中心，是莘莘学子梦寐的地方。这是一个有着完整管理体制的国家图书馆和档案馆，并设立了第一所国立大学--太学。在这里，重开了百家讲坛，使儒学思想脱颖而出，以致礼教治国成为了封建统治的法宝。在这里，编订了太初历，开始了我国一直沿用至今的以正月为始的农历纪年史；在这里，司马迁忍辱负重谱出一曲无韵之《离骚》——不朽的《史记》，合编年、纪事诸史书文体之长，开创了纪传体新体裁的先河。
　　眺过一簇簇的农舍，在荒野中还横亘着一段断断续续的城墙，而这尚存的护甲残垣坚实的夯土也顽强地证明着那个被它曾经庇护着的盛世的存在。当一个王朝满怀抱负地君临天下时，必然需要一个根基，确定一个号召方国的中心。他们便以四合的城墙，为自己围起了这块坚实的根基，圈出了这个凝聚帝国的中心。而围城并不是要收缩这个王朝扩张疆域的欲望，一个新兴的王朝也更急于宣泄他那年轻的躯体里不断涌动的力量。于是，从高耸的城墙里便开出了一条条的道路，并通过东南西北的门道，将他的梦想与朝气涌向了世界的四方。然后，疆域不断地扩展，皇权一直向西域延伸，并打通了通往中亚地区的丝绸之路，使东西方文明在荒漠中不经意间邂逅了。此后，便开始了一次影响世界发展史的交流与融汇，使得西汉王朝同时也获得了空前的繁荣。
　　当我们的祖先建立起一统华夏的封建集权统治时，西方的罗马还在奴隶主之间交替争斗着。于是，汉室王朝在他们的记忆里便留下了深深的烙印，乃至使汉人和中国人几乎划上了等号。从此，那个“汉”字便成为了我们这个民族的染色体、中国的DNA。
　　
　　四、西安与长安并行
　　
　　汉城的城墙每面都各开三门，其中，西安门处于长安城南城墙的西面，从西安门进去就是未央宫前殿。这是最早出现“西安”这一称谓的地方，现在，仍能找到那整齐地排列着的砌筑门柱柱基的石块。史料记载，当时的城门是在门道两旁砌上一排石料，立起木桩，再置横梁，最后筑起城楼的。两千年的岁月，让那些木质的材料已经不复存在，只有黄色的夯土和青灰色的石头留了下来。
　　当年，那些开疆扩土征战四方的将士，正是在西安门前一次次的得到汉武帝隆重而又热烈的饯行，然后浩浩荡荡地奔赴疆场，深入到漠北追击匈奴。卫青率十万大军出定襄，深入千余里击溃了匈奴主力，而骠骑将军霍去病则从这里北进焉耆山俘杀匈奴几万人。战败的匈奴人在他们的歌里唱道：“失我祁连山，使我六蓄不蕃息；失我焉耆山，使我嫁妇无颜色。”甘延寿、陈汤更是远征康居国诛灭匈奴郅支单于，奏疏到“斩郅支首及名王以下，宜悬头槁于蛮夷邸间，以示万里”，发出了“犯强汉者，虽远必诛”的强者之音，让汉元帝尽情地展示了自己的尊傲。
　　谁能想到，五世纪罗马的坍塌，竟源于六百年前的西安门外，汉武帝向匈奴宣战的一个挥击。那普天之下为我独尊的汉皇，在遥远的东方伸出了推倒第一个多米诺骨牌的手指。三个世纪后，蛮悍的匈奴终于被打败退避到了黑海北岸，夺取了东欧一带的生存空间，而导致原住民西哥特人又向西进入多瑙河流域，多瑙河的江达尔部被这帮“失败者”赶得继续向西侵入罗马帝国，他们再转而对曾经欺压他们的罗马人发泄去失败的愤怒。西罗马帝国就这样被一波一波复仇的潮水冲垮了，世界的格局也就此改变。
　　
　　五、三桥跨越了历史的长河
　　
　　未央宫向西，是长安城的一座重要门户章城门，也叫光华门或便门。门外有跨漕渠的河桥便门桥，唐时称做咸阳桥，隔岸便是久负盛名的咸阳古道。因这一区域原有三座桥并行，所以自古还有着三桥的称谓。这里秦时本就归属咸阳，始皇又在渭河上架有石桥使之与咸阳宫南北相连，并在此附近也建立了章台、兴乐、阿房、信宫等众多的离宫苑囿及仙庙等，实际上就是咸阳城的一部分。通常在诗词中提到的渭城，亦应该皆指这里。便门桥、渭城桥和咸阳桥都笼统地统称为了三桥。
　　三桥的名称今天已被南面紧邻着的古镇取代，但它的意义已不仅仅只是一个地名或方位，更有着深层次的思想内涵。在这里，张骞跃马踏上了联络大月氏的“破冰之旅”，两次出使西域开通了丝绸之路；在这里，汉元帝送别王昭君远嫁塞北，一串驼铃与琵琶协奏的和亲组曲，促成了定国安邦的和平大业；在这里，古人送别亲友时又洒下了多少渭城朝雨的清泪，风尘中可曾几度捧起饯行的酒杯，咏诵着啜泣的吟唱：“劝君更进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不能不说它更是一座经贸之桥、和平之桥和友谊之桥，丝绸之路真正的起点。
　　唐天宝年间，安史之乱时唐明皇携娇艳的贵妃自此逃离长安后被毁。三桥坍塌了，没有躲过红颜祸水那一荒唐咒语的杨玉环也一同玉殒香消于马嵬坡上。从此三桥也就只是存在于了人们的思想、心理以及情感的深处，成为了一种观念之桥、意识之桥和心灵之桥，而永存于历史。
　　
　　六、最不经意的文化传承
　　
　　汉代的长安城不仅街道纵横，车马穿行，而且已经有了规模颇大的“商业区”，聚集了四海的财物和八方的客商。“九市开场，货别隧分，人不得顾，车不得旋”就是当时繁华的盛况。
　　因为临近渭河，水陆交通便利，南方的象牙、翡翠、黄金以及中原的丝绸、漆器、铁器，还有西域各国的乐器、良马、毛织物、土特产等，都集中在这里，形成了一个国际的物贸与配送中心。为了便于管理也利于交易，当时在西北部专门设立了“九市”，并设有市署和市楼两级管理机构，应是现在工商局与工商所早期的雏形吧。其中，六市在道西，为“西市”，“三市”在道东，为“东市”。东市以商业贸易为主，而西市则集中了各种手工业作坊，组成了一个前店后厂式的产销一条龙的市场体系。而分市经营这一习惯，直至今日我们仍然还能找到它的遗风。现在西安的西大街分布的竹笆市、广济街、盐店街就是竹木器、白口铁及鞋辅料等手工业制品的加工地，而东大街的骡马市、炭市街、鸡市拐等也无不都是农牧货物的贸易区。
　　逛过东市、西市就可以满足你的基本需求，买到居家所需的一应物品。长久以来，便慢慢演绎为买东西了。买东西本是一句古汉语，如同西安街头叫卖的肉加馍、羊肉泡一样，这样的称谓在这里俯拾皆是，就象长安的历史一样，耐人寻味。买东西，其实应是买货物于东西市的简略语吧。我想，这应该已经不仅仅只是一种表述方式的传续，而更是远古繁荣给予我们的一点不经意的留痕。
　　
　　七、盛世的灵光
　　
　　如若从散落着秦砖汉瓦的田间地头穿过，历史的灵光便可能会随时在你的脚下闪现。据说，前几年有一人骑车驶过时，一座新坟引起了他的好奇。及至近旁驻足细看，那坟顶压镇纸钱的一个物件颇为奇异。便于忐忑中先是郑重地焚烧冥币并鞠躬告慰了一番亡灵，将此物带走。后经专家鉴定，原为西汉时期铸币的钱范，竟是一无价的宝物。皂河滩里也经常有人淘宝，有一个时期竟成了周围村庄农户们的主要工作。三五成群地在沙土中不住地刨挖，到还经常能寻觅到一些器件。有个记者听说后，便跑去打听收购，以一百元钱收了七枚陶珠，不想竟是几件西汉年代的算珠。而这一实物的出现，进一步佐证了我国的珠算史，将计算器应用的年代一下又提前到了两千年前。还有一个孩童牧羊时在水渠里拣拾到了吕后的玉玺等，林林总总，不一而足了。
　　顺着穿越汉城的石化大道向西，两侧尽是漠漠的农田。按照最新的规划，以后这里将以观光农业为主，广植观赏林木，并栽种一些无污染果蔬，进行环保可循环的生态开发。这样既可以使遗址区得以有效的利用，也能够最大限度地保护好地下的众多遗存，同时，又使得风蚀中的遗迹得以更多的呵护，远离开居民和游客的侵扰。现在的路旁，已经被一些个有着超前市场意识的人，借着汉的文化的影响力，建起了一处处的度假、休闲、餐饮的门店，诸如明光宫、汉唐人家、桂宫苑、上林苑等，一座大型的食上未央娱乐中心也即将迎客，这都无疑会带动这个僻壤之所的人气，让更多的人认识这片圣土，并了解其中的故事。但建设造成的破坏和过频的人迹喧嚣又难免让人起忧。食上未央的处所，传说是一处远古的斗法场，城中多元化的信仰曾在此发展成为一种尖锐的对立，不可调和时，一方为了显示其坚贞血洒街前，基建时便发现了那些为了宗教殉难的森森白骨。而这些一直静默着的亡灵是否想到，千年后还会经历这样一次浩劫般的惊扰呢？
　　居住在这里的农民，世世代代孤守着这方先辈们遗弃了的废墟。夯土、基址虽已残破，但那些渗透进我们骨血之中的“汉”的文化传承，却要在这里找到最后的依存根基。他们对汉城的感情在传统与现代之间交织着。生活在西安的近郊，他们急迫地希望能紧跟着城市发展的步伐早日致富，但为了保护遗址，却一代一代地做出了牺牲，祖辈过着耕田种地的日子，让人不由得肃然起敬。这就是那些或多或少的有着皇族血统的遗民。他们没有把曾经的辉煌随时挂在嘴边，但所有的中国人却都在铭记着。今天，我们是否能够借鉴那些好的经验，解决好开发、保护与发展致富的矛盾，如罗马一般于繁华中围裹着废墟，象开罗那样在原始里彰显着文明，与雅典相似使空旷下珍藏着辉煌，让四大古都之一的长安再次焕发出新的光芒呢。
　　
　　八、辉煌的轮回
　　
　　“汉皇未息战，萧相乃营宫。壮丽一朝尽，威灵千载空”。至公元8年，王莽篡位结束了西汉的统治。
　　汉王朝远去了。那个曾经和古罗马媲美的长安，如今虽只剩下几截残垣断壁兀自挺立，但是作为那个朝代的精神气质，“汉”的文化遗存却保持着长久的影响。“汉”作为一个民族的代表、一种文化的标志，在世界上依然名声响亮。那是一个敢于称强的时代，敢于作为的时代，由此形成的强烈的国家意识的背后，则是一个民族的自尊。这种自尊两千年后还依然被古城里的人们坚守着，只是衍化成为了一种生活习惯。居住在这里的人，自古以来一直都把到西安现在的城里去称之为出去，就是出城去的意思。在他们的心中，那座辉煌的围城尽管早已无形，但在千百年来的时间里，却已深深地浸润入到了他们意识的深处，虽然残破，而在心中仍根深蒂固地永远耸立在这里。西安—盛唐的长安，却不过只是一个后来的新城。而如今，这座有着一千四百二十三年历史的“新城”又将北迁而成为老城，北迁后将包裹着这座老老城的强汉废都，成为一座新新城，完成又一个千年轮回，而这座新的城区就叫做-----未央。当你置身于千年历史的回望时，自会对“未央”这一词义的理解产生发自内心深处的感叹：未央是浩瀚的史籍、辉煌的史诗、永远的史记和无尽的史册；是无边无际的境界、是永无止境的追求，是繁荣昌盛的见证、更是灿烂辉煌的期盼。
　　
　　九、王朝的梦想
　　
　　一座残破废都的城里城外，历尽了千年沧桑，延续着一个民族的故事，竟仿佛华夏历史的缩微。从中随手抓一把泥土，也会有着千年的厚重，空气中也尽是弥漫着历史的讯息。这其间的世事变换，虽不一定都会有权威定论，但历经的盛衰却一定会多有留痕。汉城的古老城墙就象一座时光的刻录仪，在记录历史的同时，也被岁月的风霜磨砺成了断断续续的蜈蚣，凄凉地匍匐在龙首塬上。
　　当我沉浸在远古的遥想时，耳边似乎依然能够听到那朝仪的鼓号和盛世的欢歌。此时，天色已经暗黑了下来，汉长安的影子，也已无从再去寻觅了。当年的太液池的芙蓉曾散发着何种迷人的幽香，上林苑中又吹奏着怎样的古乐，昆明湖里可曾荡漾着春城的飞花，西域的使臣又如何用铁尊以牛饮状取悦汉皇，还有那些“完璧归赵”、“荆轲刺秦”、“明镜高悬”、 “昭君出塞”的传说以及东市、西市的繁华和未央宫墙外的垂柳，我看不到、听不到、更找不到了。那个不可一世的强汉都城就这样远隔在了千年之外。而时间却没有因历史沉睡而停滞，它一直绵延而来，带着远古的民情、风俗和习性，显现于依然劳作在这里的农民的举手投足之间。这便恰似这座古城的生命，时间远行了而灵魂永存。“昨夜风开露井桃，未央前殿月轮高。平阳歌舞新承宠，帘外春寒赐锦袍”。长安，曾是多少人心中的圣地。文景之治、汉武盛世、宣帝中兴，历史何其辉煌的一笔。而如今，都凝固了。凝固在这城墙的夯土里，凝固在《史记》的纪传里，凝固在古琴塞外的音调里，同时也凝固在每一个汉人的心里！
　　这时，一抹夕阳斜洒在残破的墙垣之上，倒影出斑驳了千年的孤影，竟如同一匹自远古奔来的战马，却由于没有了洁净的天空和安静的旷野而不能长啸，只是疲惫地嘶鸣着。远处依稀可见那斑驳、凝重的色彩。远去的长安，只留下了一片苍凉和无尽的感慨。
　　此时，身旁飞车如梭，刺耳的鸣笛就在历史的头顶不住地喧嚣着。眼下的这条现代的公路划破了帝都的宁静，让那月下的长乐钟声已无法再去品味，而使人怨忧。虽然汉室的伟业已经远隔千年，但它那苍老的身躯却还是应令我们敬仰。昔日的帝国之都尽管早已荡然无存，却依然有着矗立的夯土和坚实的基址，另外还有我们这些生生不息、繁衍直到今天的“汉”的子民。历史是沉重的，但并不是让它成为羁绊；我们回顾历史，也没有企求再次复古，回到毕竟已被淘汰的从前，而是要铭记几千年沉浮的经历，更好地透视现在、活在明天。
　　
　　
　　 二零零六年三月于西安北郊汉城
　　
　　
　　
　　


原文作者所属博客:笑饮人远处 天地共萧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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