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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 [散文]走九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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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1-14 23:1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散文]走九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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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岷江、雪山、藏寨,还有村寨边飒飒飘卷的永远的经幡。车过松潘古城,已是黄昏,有身着彩虹般藏袍的女子背着水罐从冥色蒙蒙的草坡上走过。有魁梧剽悍的藏族汉子佩着藏刀在肃穆圣洁的寺庙前喃喃默诵。
   成片成片的云从经幡上空流逝。隐隐的就听见去年喜爱的唱碟里那位陌生女郎遥远的歌声。
   我自问是走在接近神的旅途吗?那有着九个藏寨的大山谷,地理上已属充满神意的青藏高原。
   没有阴影的惹刹
   没有阴影的幡
   没有阴影的祈祷
   没有阴影的灯
   ……
   歌声邈邈,悠扬亲切。我听见的是母亲般的低语还是女神般不可抵御的诱惑?
   在中途那个海拔三千多米的高原小镇,深夜里我醒来,看见我初洗如婴的身体,正被一张温暧华贵的经幡所裹,我的眼里,顿时充满了感恩的泪,我的心里,溢满了阳光和流水。
   那无比纯净的母亲般的山谷,那无比圣洁的神灵居住之地,竟在我们相遇之前,有意以经幡显现于我干渴的心吗?那么,万山之神扎依扎嘎啊,我必可以在“隆达”悬挂的高原湖边,向上苍祈祷我的心愿?
   而我原本是要与它背道而驰的啊。我选择的路线是川西海螺沟冰川地带。很多朋友劝阻我,只因那条路太险太苦,不少地段无法行车,只能骑马穿越。他们不知我避开九寨沟,就因为我当时的心境,不想承受太美的景色。他们不知青春年少与经历沧桑的心界,就在于前者能够热烈而纵情地接受一切美丽,而后者已学会将生死视作轮回,有时宁可选择平静而专注地面对苦难而躲避温柔。这种勇气令人忧伤,却是岁月的命定。
   海螺沟突发的泥石流阻断了我的选择。
   九寨经幡,就在那样寒冷的高原之夜突然飘逸而降,托举我的身体,就像母亲怀抱着受洗的婴儿,我睁开眼,满世界都是令人眩晕的美丽之水。
  
   车在曲折的山路上像个小甲虫。转来转去都避不开苍茫天空下雄伟冷峻的岷山雪峰。在一条岔路口矗立着一座红军雕像。我不知道当年红军是从哪座山口翻过雪山的,只知道MZD当年是那样年轻,竟可以在衣不暧身,食不果腹的困境下浪漫豪迈地吟出“更喜岷山千里雪,三军过后尽开颜”的诗句。当时的九寨呢?那样美丽如天国的阿坝的九寨,如何看待人世间的纷争?
   我少年的时候,MZD的诗词曾是我们唯一的精神给养,多么偏颇而美丽的浪漫给养呵,只是回头一望,“不见长安见尘雾”。与人斗,与天斗,果真其乐无穷吗?而人们花费了多少世纪,才逐渐明白人与人之间的无情争斗,人向大自然的贪婪索取和掠夺,到头来受到最终惩罚的都将是人类自己?在这令人百感交集的世纪未,我们是否真心渴望新世纪的太阳将会飘荡着柔和温暧的火焰,而大地最终成为我们灵魂还乡时宁静的家园?
   在岷江源头,草色苍茫。藏民们牵着马,等待来自四方的游客骑马溯源。我和我的朋友们骑马在草甸上拍照。清晨的阳光斜斜地照过山冈。牵马的汉子小心翼翼地对我们说,能不能帮他也拍一张,他长这么大,还没有和他的马在草原上一起拍过照呢。他会写汉字,在一张问人要来的小纸片上给我留下了他的名字和地址。后来在冲洗那一长条彩卷时,我看见藏民罗伍神情灿烂地倚马而立,尕贡尔山冈逶迤起伏,草原深处岷江之源隐隐闪亮。那是我沿途拍摄的最好的一张像片。照片上的汉子一脸纯真,犹如他身后纯净的土地。与之相反,我骑在马上的身影,无论如何都像闯入净土的陌生人,一脸灰尘,一身疲惫,既使笑脸绽开也掩藏不住悲伤的文明阴影。我只能暗自叹息,也是啊,仅靠一次朝圣,哪能就洗尽心灵之垢?
   其实我们谁也不是去朝圣。我们在城市里沉沦太久,陷落太深。我们早已丢失了自我的宗教,家园也迷失日久。我从不敢奢望,一次美丽而短暂的旅程,能还原我的本真,能让生命纯真如初。相反,我常常是小心翼翼地绕开这种旅程,而选择沉重和艰苦的背囊。几十年风霜雨雪的无情鞭策,教会了我如何自卫如何激发生存的勇气。我害怕在温情中失去了防御的盔甲,我害怕被美丽的柔情击中。一旦丢盔弃甲,再次面对生活的风霜,还有谁能伸出慈爱呵护的手拥我入怀?谁能手持慈悲的菩提为我拂拭心灵的血痕?
  
   抵达沟口的当天下午阳光灿烂。第二天清晨我们走进山谷时却开始云蒸雾霭。在巍峨冷峻的晶莹雪峰和沉默无语的郁郁山峦中,云带缭绕,宛转婀娜百媚生。磅礴的芦苇海就这样在雾气蒙蒙中首先扑进了我的眼帘。漫天都是如海般柔软起伏的白色苇叶,铺天盖地,水鸟飞起飞落,风吹开芦叶的时候,那水的颜色之美啊,让我吃惊得说不出话来。在江南我的家乡,我当然是熟读过“芦花放,稻谷香,岸柳成行”的水泽风光;在大学读中文课时也咏诵过诗经中忧伤美丽的蒹葭苍苍,白露为霜。然而九寨的芦苇海,那不是人间的风光。惊讶中抬头,万山之神扎依扎嘎,借助神秘的云雾在西边的宝镜岩上不动声色地俯瞰着我的表情。
   原来,这仅仅是一个序幕。
   西方的哲学家诺瓦利斯说:“天国就在我们身旁的大地上。”如果这是真的,后来我想,九寨沟就是我们身旁已经不多的天国之一。
  从九寨沟回来我常常梦见九寨沟幽静的海子。海子里的水像五色锦缎般在我的心里飘舞,阳光从梦中升起,那锦缎便化为鹅黄黛绿绛红翠碧的光晕,一圈一圈在我的心里荡起涟漪。水中沉睡千年的古树化石藤蔓珊瑚,瞬间长满了青枝绿叶。
   九寨沟最奇异的就是水了。赤橙黄绿青蓝紫,远不能概括水色之清盈富丽。那高原湖泊的水色本是历经千年而凝成,这才晶莹如玉,透明如冰。千万年前不死的古树飘落的红叶未开尽的山花,都已成为水底永恒的雕塑。它们的精气汇成呼啸而下,震天撼地的诺日朗瀑布,它们的灵魂化为当地藏寨的传说,化为飘逸山林的云气,千年不散。“老外”们说,英语中找不出相应的词汇来形容九寨沟的水。那当然哦,孰不知古汉诗云“深松窃听来妖精”,在这来自远古的高原山谷,那善而美的山妖树妖水妖已修炼千年,自是在水边千变万化,千媚百态,如何让一身俗骨的你我随意形容的出?
   清风挟着云雾在山林间嬉戏,水声激激风生衣,细细听去,如野鹿呦呦,如九雏鸣凤。俯下身掬一捧水轻啜一口,如饮母乳,甜彻心肺。我诧异地想,这就是我们从前的家园吗?是我们曾经毁坏就不敢正视的家园吗?是谁让它重现于我们的心界?
   在翡翠色的镜海边,我凝视着明镜般的湖面上流动着云霞,起伏着色调丰富的秋林,看见金黄的赤杨树,深红的枫叶,绛褐色的黄栌白桦,在水中点燃了火焰。我再次想到,这不是人间的风光。不远的岸上,有藏民系在丛林中的无数彩色“隆达”载着虔诚的祈祷随风飘舞。夜里的经幡从天边飘来,我知道祈祷的时候到了。
   “是谁带来远古的呼唤,是谁留下千年的祈盼,难道说还有无言的歌,还是那久久不能忘怀的眷恋?”庄严的歌声回应着我的祈祷,让我恍惚忆起我们最初来自何方。
   没有阴影的月亮,没有阴影的树,没有阴影的家园,没有阴影的路……当我重回母亲的腹地,我看见天界的风光。在藏族传说中,面对镜海,灵慧姝丽的色嫫山与海拔4000多米,陡峻粗犷的达戈山本是倾心相恋的情侣,是他们历尽艰辛曲折,终以长相厮守的爱情使一片荒凉的不毛之地变成了天堂乐土。
   那个传说告诉我,一切美,都隐藏着圣洁和坚忍。
   那么,是我错了,我原本就不该偏颇地回避美丽和柔情。天国就在我们身旁的大地上。当你有幸穿越,穿越母亲的腹地,你是有福了。只是别忘了衔环落草,重回人间之时,让心里回响着呼唤和祈盼,让心里充满感恩和忏悔。既使前方的路依旧艰难,既使风霜雨雪照旧在四季轮回,也要让心底的温情永存,人类之爱藉此延续,天堂的乐土从此在我们脚下延伸。



转自: http://www.icpdf.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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