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路过的记忆

记忆

一直以来，喜欢着行走，却没有目的地，不像其他人，是为了某个目标而行走。几番辗转，只觉我行走的目的，只是为了路过。

　　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那种毫无方向感的茫然。已经走了很久，那遥远的来路早已无法看见，淹没在被风卷起的尘沙中，甚至难以形成记忆，只是沉淀在意识的深处。或许正是因为失去了来时的路，才回不到过去吧。

　　总是做梦，却在惊出一身冷汗后忘却了梦境的样子。直到某天深夜归来，一脚踩空，突然记起了梦境的内容。只是不知是飞翔还是坠落才会如此相似，其实很难分清差别。在落地前，两者是何其相似。有的人一直以为自己是在飞翔，其实只是因为坠落的地方太高还未触及到地面而已。

　　突然涌起的无力感，我也不知是来自对过去无法改变的悲哀，还是对未来一片茫然的不知所措。有时候在拥挤的街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竟觉看不见他们的脸，似乎自己与这一切隔着一层薄薄的距离，触手可及却又伸不出手去。我的悲伤透不到外界，而外界的喧嚣却使我愈加惶恐和不安。自己不过是行人，可说到底，行人行走的目的都是明晰的吧，为了去向某个地方，遇见某个人，邂逅某一份美丽或者寻找某一件东西…那么我呢，行走着，日复一日，仿佛遥无止境。这样的轨迹向两头延展开去，似乎就直接指向了出生和死亡。而这世界的一切，我竟然感觉，我只不过是路过。

　　曾经风光过，曾经失落过，曾经幸福过，亦曾经惊慌不安过。时光如水呵，现在都只剩麻木了，说不清这是挣扎的成果还是后果，或许仅仅只是一个结果。这些看似巨大的变化，不过仅仅是因为这无言的流水，漫过了行走的人们赤裸的双足。我想，人都是怕水的，不仅是害怕那种溺水窒息的感觉，也是害怕自己如铁的心肠会因为浸过水而变得锈迹斑斑。

　　而一旦那种冰冷和窒息的感觉涌来，就会因为太害怕而只记得本能地飞离，所以我们才忘却了曾经寻找的信物，忘却了踏上旅途的意义。而本该细细欣赏的风景却只能惊惶地路过。这样一来，错失的更多了，本该停留的地方，却只留下满地遗憾。

　　每个人都是一样的，每当错过一些东西，路过一些东西，身上也就多一道伤痕，也多一道刺。然而世人大抵只能看见刺猬狰狞的刺，却从不过问他们刺下更加触目惊心的伤口。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原因，说到底每个人都会有那么种孤独感，让人静默，让人叹息，让人抬头望着那无论是晴空万里还是阴云密布的天空。但至少，渐渐地，我也学会了不在因此埋怨，依旧故我地过活，谈不上什么安好与否，我仅知道，我一直是我。

　　窗外的雨依旧淅淅沥沥，我想，它们不远千里地从高空坠落，又不远千里地汇聚，流淌，蒸发。世间之于它们也不过是路过吧，而它们却仿佛正是为了那一场奔赴而来，纵是路过的风景皆成了记忆，也能在锦瑟年华中开娇艳的花，经过时间的浇灌，记忆愈发茁壮。时间就是这样，让你记住一些东西很简单，而在你刻意想要忘却的时候，它的力量却又捉襟见肘。于是，我们只好背负着更加沉重的记忆，不断启程。然而谁也说不清楚，有一天，我是否也会疲惫？若是真有那么一天，只希望，当走得太远的时候，记忆中的容颜回忆起来还是如此明晰。就这样，仿佛一瞬间看开许多。

　　说到底，人生在世，几十年而已，而之后的事终归是难以避免的，这又何尝不是一次盛大的路过呢？而我们真正应该做的，则是赋予这些路过以价值，让一段段旅程变得弥足珍贵，而不是面无表情地经过。来时，应带上微笑。去时，也不忘挥手作别。

　　这才是旅行的意义：曾经一场别离，辜负了我少年时真切的心，但也温柔了此后等待重聚的岁月。你不在身边的时候，正是这段曾经路过的记忆，代替着你，让我，成为如今的我。它，像是一座桥，连接着成长与长成。

　　所以，我从不忘却感激途中的风景，不管我是否曾因为惊惧而不曾细细观赏，但这些，毫无疑问，是我生命中无法割舍的一部分。

　　曾经，你说，天空中没有翅膀的痕迹，而你已经飞过。

　　现在，我说，我知道是你飞过，因为正是我收藏了你翅膀的痕迹。

　　我记得，你曾经飞过。你也别忘记，我曾经路过。而彼此交汇的片刻，就交给时光去雕刻。

　　让那些路过的记忆，成为我此生最美的景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