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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 北方,七月的槐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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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2-12 20:5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北方,七月的槐花。
  
  4.又是黄昏,从北京到西安的咸阳机场。
  我暂时扔开北京街头的槐花,进入关中大地。夜色在田野四周游动,朦胧的庄稼、房屋。朦胧的思绪。我知道,汽车越过的这片土地,就是八百里秦川。贾平凹、陈忠实的文字是从这片土地上滋生出来的,散发着泥土的芳香。生长在这块土地上,胸腔里多多少少都有一些文化底蕴。历朝历代风雨的耳闻目染,随便哪朝哪代的故事都能知晓一二。这八百里秦川的地上长着庄稼和果木,地下埋着历史和文化。
  我仿佛是从一条历史的河流上趟过。
  一条烟雨朦胧的河流。
  夜色里,一串苍凉的秦腔从关中原野上传来,高亢中携带悲凉。
  一个男人走进夜色笼罩的原野。
  这个关中男人有北方男子魁伟的身躯,却长着一双修长的手。那细长的十指比有些女人的手还好看。
  天生的一双弹钢琴的手。
  我是在一次会议上看见了这双手,被那修长的十指吸引。我不是在听他讲话,我是在看他的手说话。一个高大的男人怎么长着这么一双美妙的手?
  不知道这个关中男人弹过钢琴没有?据说他一直在四川打拼,是一个成功的商人,在黄金地段有自己的别墅。守别墅的是他年轻的妻子和年幼的孩子,他在商海四处奔波。
  他曾经是个作家,如今连文学作品都不读了。
  不明白有的人为什么一生都喜欢为名利忙碌、奔波?做金钱的奴隶?不明白什么都不缺了,为什么就不能悠闲地生活?
  有时人就是这么怪,熟悉的人可能忘了,和你没有任何关系的,却进入了你的记忆,在不经意间跳进你的思绪。在进入西安城区的夜色里,我想起了那个在四川的关中男人,想起他那双修长的手。
  
  5.西安至临潼,一路炎热,一路灰尘。
  去的是秦始皇陵考古队,采访对象是段清波,牛新龙。一个是考古队队长,一个是技术工人。
  办公的院子在秦始皇陵东侧,紧邻兵马俑,一座简陋的水泥楼房。
  站在院子里等待牛新龙时,我在凝视一棵柿子树。陕西这块土地,生长柿子,就像生长秦砖汉瓦,生长秦腔一样。出了城,到处都是柿子树。这种果木可能是陕西人的最爱,就像他们喜爱秦腔。柿子和秦腔,是属于陕西百姓的。
  一个身穿牛仔裤蓝衬衫的小伙子从楼上下来,他去院坝洗碗。
  回来时,问他柿子树的年龄。他说有一百多年了。说完,小伙子拿着洗净的瓷碗上楼,再也没有出现。
  去秦始皇陵的路上,我和牛新龙走的一条小路。沿途是柿子树石榴树,挂了青色的果。临潼,这片埋葬着秦始皇的厚土被果树覆盖着,遮蔽了历史的沧桑、苍凉。秦始皇陵陪葬坑上是一片柿子树。
  如果牛新龙不说,我并不知道自己是站在秦始皇陵陪葬坑上。我以为是站在关中的一片原野上。头上枝繁叶茂的柿子树被风吹荡,送来凉爽。一只只柿子被枝叶遮盖,储藏的汁是不是秦朝的风雨?漫游乡间,走在野地看见坟墓上长出一棵树,想那是死者的灵魂。这些柿子树,是不是秦始皇的灵魂?或许是修陵人的魂灵?
  两个临潼老乡在树下摇着扇子,他们是陪葬坑上的守陵人。
  188个陪葬坑,我脚下的这个不到秦始皇陵的十分之一。
  这些柿子树,不及考古队院子里的那棵年深月久,它覆盖着院坝里的土地,挂满果实。当然,再苍老的柿子树,都不及秦始皇陵。
  想起在树下洗碗的那个小伙子,是个考古博士,从美国回来不久,住在冷清但有树木的院子里,与泥土、陵墓、文物交流,与融为泥土的帝王交流,与孤独寂寞交流。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出来的也许是一棵枝繁叶茂的柿子树,犹如秦始皇陵陪葬坑上的柿子树,犹如考古队那棵柿子树。
  
  6.六王毕,四海一。蜀山兀,阿房出。覆压三百余里,隔离天日。骊山北构而西折,直走咸阳……
  学生的时候读《阿房宫赋》,骊山就耸立在我心中了。这样一座蜿蜒曲折的山,这样一座久负盛名的山,这样一座浸透了贵族气脂粉气美女如云的山,怎不令人向往。
  一切都化作烟云,阿房宫在楚霸王点燃的一把火下不留一丝痕迹。
  晚唐的杜牧,去过几次骊山?生长于西安的杜牧,肯定不止一次去过骊山。在废墟前吊古伤怀,抚昔追今,似陈子昂“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我登上石级,站立秦始皇陵封土堆时,清风萦绕。骊山烟雾缭绕,若隐若现,望不到阿房宫的半点印痕,三千佳丽的音容何在?
  终于看见了杜牧笔下的骊山!
  渭水像一匹瘦马,失去了雄姿。
  “渭流涨腻,弃脂水也”——秦宫的佳丽用脂粉污染过她。
  现在的渭水一年四季都是浑浊的,不止是渭水,好多的江河湖泊。污染江湖的不再是宫女的脂粉,是现代人的急功近利。
  骊山名不虚传,渭水有些担当不起昔日的盛名。但她依然是渭水,就像黄河依然是黄河,长江依然是长江。只是有一些悲凉。
  从骊山北构而西折,直走咸阳的阿房宫,把我们蜀山的山林伐光了。要不,四川又该是另一样的气象。
  躺在骊山北麓的秦始皇,两千多年来,他望见听到了什么?
  秦皇陵四周,辽阔的关中大地,庄稼茁壮茂密。
  
  7.大雁塔广场,西大街广场,以及交错于西大街的小街小巷,是我喜欢穿行的地方。
  说不清楚为什么迷恋西大街和雁塔广场。中午、黄昏、夜晚,我多次在这两个地方漫游,这样的孤独和寂静,让我的内心有一种满足和自由。没有思念没有牵挂也没有忧伤和惆怅。
  独自行走,这是我多年来信奉的。我开始怀疑一些事情,甚至不再相信。是的,不可以相信。独自行走,这才是人生的本质,让精神在路上长出枝叶。这是独自行走的结果。
  穿过西大街折进一条条小街。那些狭窄的街道居住着西安的平民,在这样的街道行走,能看到生活的本质,一座城市的本质。
  黄昏,我避开西大街广场的繁华,穿行在西安狭窄的小街。
  西大街广场,也就是钟楼广场的人海,可以想象当年的盛唐是怎样的繁华。现在的钟楼广场,再现了那个盛世的繁华。到了黄昏,广场四周人潮如涌,本地人外地人都有。只是没有了李白、白居易、杜牧的身影。但一座古都的文化仍在延续。西安是一座文化韵味浓厚的城市,从夜晚坐在广场边的画师的阵势就能感受。我第一次看到一座城市有那么多的画师从家里出来,坐在广场边为游人画像。
  他们挨着坐成一长排,形成规模,年轻年老的都有,有的可能是学生。他们每个人都在忙碌,坐在他们面前的“模特”也很认真,端庄、严肃地让画师描画他们的脸盘。等着画肖像的都是游客,男的女的都有,年轻人居多。
  在大雁塔也有画肖像的画师,但没有形成规模。我问了,画一张二十块钱。
  我想知道他们的技艺一天能挣多少钱。
  
  8.避开喧嚣和繁华,独自穿行在开满槐花的小街。
  没想到紧挨西大街的几条小街,两边都是高大的槐树。沉静的槐花开满枝头,让我在异乡得到许多满足。有这些槐花就够了,在这座城市穿行,我不再需要什么。槐花摇曳着北方的夏季,摇曳着我在黄昏下漫游的脚步。
  我在有槐花的街道不停地穿行。
  晚风送爽,一瓣瓣槐花在夏季的黄昏飘零。我的黑发、裙衫上飘满了素雅的槐花。走过的街道,槐花飘了一地,被行人踩踏,碾成泥。我也是其中的一个。
  我在冷清中穿过一条条小街,走到没有槐花的尽头又往回折。
  记不清楚穿行了几条小街。在一条小街的尽头往回折时,走到半中间,在一条陋巷的口子上,看到了西安市文联、《美文》杂志的牌子。抬头看街名,莲湖路。
  写散文,或是喜欢读散文的人,可能对莲湖路二号,对《美文》杂志都不陌生。这本杂志的质量是厚重、精美的。这样精美、厚重的一本杂志,就是在这样一条简陋、破旧的小巷里诞生的。一些文联、杂志社享受着现代化的高楼大厦,却出不了几个真正意义上的作家,编不出一本象样的杂志。
  想进去看个究竟,走进了巷子。巷子的侧面,就是文联和《美文》杂志社,被一道铁门隔离。有个中年男人站在门口,像是在等人,看他的气质,可能是文联或是《美文》杂志社的。
  我说,没想到《美文》在这样一条巷子里?
  他说外面不怎么样,里面还是很好的,每间屋都装了空调。
  进铁门看了看,一座小楼房紧密、狭窄。远不及我看到去过的一些文联大楼。
  他说现在已经不错了,以前更差,还是胡耀邦作了批示才有了这座楼,很快要搬了。
  有的人在一个宽敞、舒服的环境里养尊处优,却创造不出有益的精神食粮。有的人恰恰相反。
  
  9.夜幕笼罩,我还在穿行。
  我知道钟楼的四周人潮如涌。但我每个夜晚远远地避开。
  槐花在夜幕,在昏黄的路灯下飘零。静悄悄的,落进黑夜。我看不见它们飘落,但我依然能闻到槐花的幽香。
  钟楼的西边就是鼓楼。这两座楼,唐朝就屹立在那里,彼此遥望。
  晨钟暮鼓,在唐朝,每一天的清晨和黄昏,黄钟大铝在长安城敲响。钟楼上的钟,鼓楼上的鼓,都是复制品。唐朝的钟和鼓在另一个地方供奉着。
  现代化的进程,早以不需要晨钟暮鼓报时,但我认为,十三朝的西安,应该在每天清晨和黄昏,敲响晨钟暮鼓。
  穿行于黑夜,在落满槐花的街道,我期待着有钟声传来,响彻西安的天空,西安的大街小巷。
  想在槐花飘香的季节,聆听一次唐朝的黄钟大铝。
  满街槐花在钟声的撞击下,盛开,飘落。
  长安上空的钟声荡起水波一样的年轮,一圈一圈流逝。
  
  10.回来,我从书橱抽出《白鹿原》,准备重读。
  
  
  2006年9月22日
  
  
  
  廊坊物化探研究所院内的槐花
  
  
  
  秦腔
  
  
  
  西安小街
  

原文作者所属博客:穿行在河流的言子

转自: http://www.icpdf.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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