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不短——从《小说山庄》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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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不短——从《小说山庄》说起
　　　　
　　　　
　　对于小说，故事构成我们的基本期待，我们以为这就是愉悦的源泉。好的故事当然重要，但是真正重要的是叙事，是把好的故事讲得更好。所以好的小说在故事之外一定还潜藏着别的东西，比如形式、智慧及其不朽等等，而这是不受篇幅限制的。
　　　　
　　在阅读《小说山庄》（人民文学出版社，2004年1月版）一书，我重新感受到小说这一文体的魅力。这是近年来唯一让我想重读多次的书。小说收集的是国外比较优秀的短篇小说，这些小说有个共同的特点是对形式的迷醉，他们基本上能够在很短的篇幅内经营出精致的形式，这种美给人的润泽是细腻的妥帖的，比故事的跌宕宛转来得更为长久。它唤醒我们内心迷失的记忆和沉睡的思绪，它让我们重新面对那比天空更宽阔的内心世界。
　　　　
　　比如开篇是加拿大作家玛格丽特·阿特伍德的《幸福的结局》，小说是对“灰姑娘和王子从此过上了幸福生活”的延续和颠覆。小说出示了6种螺旋式上升的结局，在出示了如此多足够敷衍一个煌煌长篇的可能性之后，作者笔锋一转，用几段话将这所有的可能性颠覆掉。那就是：你必须面对这个事实：不管你怎么加工，故事的结局只有一个。不要为其他结局所蒙骗。它们都是假的，不是蓄意欺骗，便是存心作假；因为没有真情挚爱，任何乐观都只是盲目作的祟。
　　　　
　　惟一真实可靠的结局只有这个：约翰与玛丽死了。约翰与玛丽死了。约翰与玛丽死了。关于结局，只能如此。故事的开头往往更能引人入胜。然而，真正的内行，看中的却永远都是中间部分，因为这部分才是最难处理的。
　　　　
　　关于情节，要说的就这么多了。情节嘛，无非是一桩接一桩，一环套一环，“什么”“什么”和“什么”而已。
　　　　
　　现在，试想一下“怎么样”和“为什么”吧。将充足的想象空间留给了读者，这是聪明的作者所为。“真正的内行，看中的却永远都是中间部分，因为这部分才是最难处理的。”这不仅是说爱情，也是说小说，甚至也是说世间的其他事物。这是就现代小说的迷人之处——以虚构颠覆传统的故事之真从而到达事实的真。
　　　　
　　日本作家黑井千次的《神药》也是发人深省的：良子用尽心机地培养可爱的婴儿，然而儿子长大后却事与愿违，一天天变坏。良子服用了一种医院提供的可让儿子变小的良药。有一天，儿子重新变成了胎儿，良子对生命有了重来的憧憬，可是医院却停止销售这种良药，良子面对的境况是：三周后就是预产期！
　　　　
　　整个小说只有一千多字，但却将现实与愿望的背离，人生的循环重复性刻画出来。小说强烈的讽喻意味对当代中国独生子家庭望子成龙心切是个有力的警示。
　　　　
　　黑井千次的另一篇小说《小偷的留言》叙述一个有卫生爱好的小偷因为主人家太乱而忍不住帮主人打扫房间，弄得自己没时间偷东西，临行留下字条：好好整理一下！脏得使俺连偷东西的情绪都没有了。小偷第二天，他发现那家信箱上贴着这样的留言：感谢你的清扫，欢迎常来。一个妻子被盗的男人
　　　　
　　出人意料的结局，蕴涵着美与笑的结尾正是当下流行的小小说思维，力求在最小的体积内容纳高密度的叙事。
　　　　
　　20世纪以来，很多现代主义小说大师坚持锤炼短篇，比如海明威，这个冰山理论的忠实实践者；比如福克纳的《纪念爱米丽的一朵玫瑰花》……而我国当代的趋势似乎是反向的，基本上作家只要越过了发表的门槛就急于写中篇，长篇，似乎长篇才是目的地，短篇仅仅是出发点。而我根本不相信一个短篇写不好的作家能写出真正好的长篇来。我以为短篇最能锻炼作家的叙事才能，在一个相对紧凑的空间中训练写作的形式感，训练作者对事物的理解能力，训练作者的追问习惯。
　　　　
　　有空读读《小说山庄》，高雅与通俗的界线会在你心中慢慢融化，你不仅享受到故事的迂回，同时得到叙事的智慧，最关键的是你只要花很短的时间就可以得到这种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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