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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 停在泸沽湖底的一面心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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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3-3 10:2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停在泸沽湖底的一面心境


??《越走越远 一个人的游走经历》序
  
  文/杨 远 宏
  
  
  近些年,散文、随笔文体的旅游书写,行走文学,日渐红火。这当然是人们生活条件有所改观后,生活、内心空间对自然、世界的亲近和敞开,也是读者、作家的好奇、时尚和图书市场利益共谋的一个文化景观。没有人会反对人们短暂地离开脚下那个或松或紧,或升或沉的生存基点,走向世外桃源的另一片土地,将灵魂的现代焦虑,短暂地栖息在仙境梦幻般的枝叶上。人们也毋须从精英情结,在当下中国严峻、紧迫的现实语境下,去傲慢地轻着那些虚幻的象征意味多于生存况味的风景画廊。但是,旅游、行走,如果只是一种眼球和腿脚的方位变换和猎取,而不是全身心感动、投入的生命体验和灵魂触动,这样的旅游、行走,最多不过在臌胀变空的背包里,多了一些平面而毫无深度,有形或无形的风光图片而已。还有那些唯美修辞,几乎无异于景点导游说明文字的所谓旅游文学,其实在旅游结束前后,文学压根就没有开始。读者在如此文字“旅游”之后,文学是一片空白。说尖刻点,这样的旅游文学,只有文学的纸上游走,花样滑冰,而没有文学的心路历程,灵魂探幽;这样的旅游文学,只有旅游,而没有文学。在丹麦神秘主义哲学家基尔凯廓尔的人生三境界那里,审美被置于最低一级境界。抛离人类的悲剧存在而孤立地审美,多数时候是苍白赢弱,甚至是虚伪、危险的。我们文化中,仍在被人夸饰和招魂的所谓美文传统,一些散文作家陈陈相袭,毫无呼吸和血流,更无创意和新貌的花边滚绣,正是如此需要警惕和扬弃的东西。
  一开始,嘎玛丹增的写作就与上述旅游或行走划清了界线。“一个人的行走,一个人的旅途。恢宏旷达的大凉山以雄性的挺拔和深远的宁静留在我生命的深处,逐渐成为我命运里最神圣最纯美的一个童话”。正像好的音乐需要独自一人静心倾听,才可能完全进入勾魂摄魄的境界一样,面对神秘深幽、底蕴深厚的自然山水和民俗风情,也只有滤净尘嚣、孤身独处的生命和灵魂,才可能听见山水深处灵性的低语,才可能触到风情脉络血流的律动。也正是这样的低语和律动,留在了嘎玛丹增生命的深处,搭建起嘎玛丹增命运里最神圣最纯美的童话;或者也可以说,正是嘎玛丹增生命深处的触须,撩拨、唤醒了自然山水和风情脉络的低语和律动,正是嘎玛丹增命运里最神圣最纯美的部份,演绎了自然山水和民俗风情出神入化的童话世界。
  再看看嘎玛丹增另处的描述——
  “宽阔的水域波平如镜,油绿的水草在清澈见底的水中飘摇。湖堤上的柳叶刚吐出新绿。成群的野鸭在湖湾里将苍茫的山影揉成了模糊的镜像。…….洁白的佛塔在强烈的紫外线下烁烁生辉。一群群的候鸟扇动着透明的羽翼,在森林边缘迂回盘绕。我和太阳站在同一条斜线上,在我视线范围张网猎鱼的摩家猪槽船正好成为一副对比强烈的剪影。
  这是嘎玛丹增笔下的泸沽湖:优美如画,特点鲜明的选景,从容、清晰的层次感,静美绚丽而洗炼节制,并不矫揉夸饰的修饰,像一幅还原为自然的写生画,见出嘎玛丹增写景眼光的精到和写景语言的功力。
  如果说泸沽湖片断更多的是一个纯景观,而带有某种旁观色彩的话,那么看看以下的描写――
  “白云就在我的头顶轻柔移动,那种飘逸和静谧近得几乎伸手可及。纯净的天空是太阳和白云的神秘。
  远山的路孤寂悠长,杳无人踪。枯黄的高山草场也不见牛羊反刍,世界在无边的宁静中咀嚼着阳光的历史。
  这苍茫群山空谷,这茫茫森林草场,天地之间,唯我独在。尽管我面对的乾坤不再是欲望和心灵的喧嚣,不再是期待与绝望的挣扎,不再是事业、爱情、柴米油盐的烦扰,但是我必须面对生命深处对真实人生的责任和期望。
  我仰躺在枯黄的草场上,把生存的苦恼和戒备高高举过头顶,屏息倾听着宇宙粗壮的呼吸。”
  入,溶为白云星月,天人合一,大化自然。出,带出苍茫飘渺的超越,带出鸟鸣和辉光。入,是人对自然的倾诉和倾听,是自然的人化,是领悟。出,是自然对人的启迪和忠告,是人的自然化,是觉悟。虽然对真实人生仍有割舍不去的依恋和担当,但正是在这种领悟和觉悟中,嘎玛丹增既疏离尘俗,溶入自然而一身纯净;又牵挂尘俗,超凡脱俗而超越尘俗。其间,既有灵魂在泛灵天空大地的悸动,更有生命于苍茫宇宙中的哲思和达观。由此,嘎玛丹增的行走就是心的跳动和血的流淌,就是智慧的开启和精神的舒展。
  到处都是精神的光源和智慧的光斑——
  “偶尔有流星拖着飘逸的弧线滑过星空,像是游弋在眼眸深处的翅膀,在沉落中凝固成宁静的惊叹。所有复杂在此时沉寂,简单的快乐充盈于心。……
  这是一种复杂对简单的祭奠。这种恬静的美好是高原人生对世俗人生的馈赠,一种对性别模式的故意模糊,所有的情感意义都已经超越意义本身。”不似世俗男欢女爱,更像天国未成配偶时的,还没有偷食禁果时的亚当夏娃。这与星空和流星有关,更与星空和流星擦亮的精神有关。星光和精神滤尽欲望的爱情夜光杯里,只有清纯的琼浆玉液和透明的光线。
  “生命在这样的早上显得微不足道,就像溶在热色阳光里的一滴水珠,慢慢就被宇宙的呼吸击落成灰。”放下个体生命的傲慢,承认它的卑微和脆弱,既需要谦卑和勇气,也需要灵性和了悟。
  “我们成长于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在我看来,天体温泉是一种原始古朴的存在,有艺术的意义;而在路茹斯坦格玛们看来,那是欲望对单纯的误解。”到底是谁误解了谁?从文化差异的方向看,可能谁也没有误解谁。嘎玛丹增看到了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和不同世界对不同的人,不同的民族的不同塑造。这当然是一种清醒的文化眼光和考量。
  “水,不是月亮的前世,但太阳就是水的今生。”
  “一滴水自然走不出江河湖海,就像一条路走不出太阳的视线。”
  “岁月,就这样在指尖流淌,千年万年,人生永远无力抵达水的长度。”
  这些语言干净,形象鲜活,格言般的句式,穿透、通达时间和空间,一下就让嘎玛丹增语境上升到了存在哲思的高度。
  我相信,嘎玛丹增的梦还栖息在泸沽湖、落水村那古老而神奇的波光、村落和枝叶上,还游荡在采尔拉措、露茹斯坦格玛等摩梭姑娘的花楼里。可惜,在以旅游和文化为名义的现代文明发起的攻势里,泸沽湖、走婚、花楼等古老文明日渐衰败,甚至就要消失了。对此,诗人情怀的散文作者嘎玛丹增,表现出忧伤、惶惑、清醒、失落、无奈的眷恋和慨叹,心绪十分复杂。
  一方面,从现代文明的变化和发展的方向看,嘎玛丹增明白无误地确认:“变化意味着发展,落后意味着原生态。”他深刻地体验到了在现代文明步步近逼,古老文明节节衰退中,现代人宿命式的重负和焦虑:“一滴水在浩瀚的泸沽湖中只是一个意念,关于一滴水和太阳的宿命式祈祷,只不过是现代人企图逃避烦恼的借口,天堂原本就不在我们的前方,前方除了责任和死亡,剩下的就是挣扎。”由此,还引发了他对时间、毁灭、生命、死亡,更为广阔的诗性哲学和悲剧美学的思考:“是的,岁月已经在我们的额角苍茫,正沿着一条条皱纹走向死亡的永恒。我想在昏愚之前非常明白地告诉太阳,在燃烧中消失是一滴水的最高境界。那就让我的快乐和忧伤在泸沽湖的胸膛蜡烛般燃烧,直到我的心跳凝固成大理石上镌刻的碑文。”另一方面,又为“摩梭人母权制家庭形态正在逐渐瓦解,以女人为中心的原生态达巴文化的确正在持续升温的旅游经营活动中消失”,而陷入深深的“缘于怀旧情结的悲悯意识。”
  是的,我们都知道,“我们毕竟生活在数字传递的世界,不管世界是多么的精彩和无奈,诗歌的语音只能储存在茂密的叶脉里,太阳不会因为忧伤停止照耀,生活不会因为焦虑停止挣扎。”
  这是沉在泸沽湖底,光线抖动的一面心境;这是停在摩梭女人花楼檐角,清辉如泪的一弯冷月;这是在落水村草叶上随风起伏的哀歌;这是古文明墓下,对巍峨、夸张、傲慢的现代文明点燃的一支蜡烛。我们在哪里失落?我们收获了什么?我们该怎样行走?我们该怎样寻找?我们梦中的现实是什么?我们现实中的梦又在哪里?嘎玛丹增的行走和寻找告一段落,暂时结束了。他给我们留下的问题和思考的广阔和深长意味,远远没有结束。嘎玛丹增的写作,是一种怀念,更是一种挽留。也许,嘎玛丹增行走和寻找结束,文本终止的地方,正是我们行走、寻找和文本的开始。那么,我们该如何寻找?我们又能挽留些什么呢?……
  
  
   2007.6.8 成都
  
  


转自: http://www.icpdf.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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