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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 金石错(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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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3-19 23:08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金石错(二)   □ 陈元武
  一、 虢季子白盘
  
  公元前836年,来自西北的游牧民族猃狁的势力渐渐扩大到了周王朝的都城洛阳附近。周宣王不得不御驾亲征,虢国的将军,也就是皇家的亲族之一,季子白作为先锋,在洛水之北破敌立功,斩首五百级,俘五十。在洛水边举行了隆重的献俘仪式,周宣王赐给季子白驷马战车,大钺和朱皮大箭,这是赏赐给大马司的仪轨和赠礼,季子白只是一个先锋而已,获此殊荣,当然欣喜若狂,就让人作此盘以纪此功。其铭文曰:
  “隹十又二年,正月初吉丁亥,虢季子白乍宝盘。
    不显子白,庸武于戎工,经维四方。?伐严狁,于洛之阳。折首五百,执讯五十,是以先行。
    ??子白,献馘于王。王孔加子白义,王各周庙,宣?爰乡。王曰“白父,孔□又光。”
    王赐乘马,是用左王。赐用弓,彤矢其央;赐用戉,用政蛮方。子子孙孙,万年无疆。”
  史记里说:周秉火德,政在四方,所以,周王朝的服色就都是偏红的,公卿之上服正朱色,天子赤朱,分卿以下分别以降,就是赭、赤、黄等,士民服白。季子白是皇亲贵戚,自然在三公之列,服朱色,这个虢季子白的封国其实是位于现在山西平陆至河南三门峡之间的原西虢国。而那些犯边的猃狁则是后来的匈奴的祖先,他们是来去无踪的游牧民族,逐水草而牧,当时除了西秦是汉民族外,茫茫大西北,恐怕都是游牧民族的天下。他们乘马知射,随时袭扰,得势即去,或被部分聚歼,则一溃四散。周王朝有战车和长戈重甲,胡民岂能得到太多的便宜?那些毛发未束的野蛮人一败即逃,死伤惨重。算是一次深刻的教训。季子白得到周宣王的赏赐之后,十分高兴,这不仅是他个人的荣誉,也是整个家庭的荣誉,更是全虢国人的荣誉。他高兴之余,在洛水边庆贺胜利。虢国是个小国,国内没有什么技艺高明的铸造工匠,于是,他便去周王城寻找这些的能工,在皇家御用铸造作坊里,季子白让工匠先画出一个盘的草图,包括每一个细节、图案和尺寸,他想到了这次胜利是个不世之功,周朝一直受着北方猃狁的袭扰,交战无数次,始终没有几个像样的胜利。季子白看来是个狠人,他杀的敌比俘的敌多十倍,这是一支不错的军队,大长了周王朝的气势。他想到了尺寸要大些,只要不违制就行。他购买了上好的青铜料,让技艺精湛的工匠做好了泥范,盘和匜一样,是贵族才能使用的奢侈品,(《礼记•内则》:"进盥,少者奉盘,长者奉水,请沃盥,盥卒授巾。"盘与匜(Yi)配合使用,流行于西周至战国时期。)这只盘子够作浴盆大小了。四边各做了兽首形耳,盘身遍刻波形纹,以暗记洛水之边这个地名。铭文应该是他自己亲自写下的,让工匠给刻到泥范上。季子白的书法水平极高,可见他不仅是个能打战的将军,也是一个深谙诗书文墨的文化人。他写得一手好字,将生硬的篆书写得圆润有生气,笔划工整而有变化,一笔一划都见甚深功力。子白在写这铭文的时候,一定心情极佳,他做了深刻的思考,落笔在羊皮上的时候,那墨汁极浓酽,那笔很好,是秋毫吧,而且是他很少用的一把笔,笔划都能准确表达,曲折功度恰到好处。他在回想战场上那一幕幕血腥的场面:蓬头垢面的猃狁惊恐地看着季子白的军队冲过来,他们擂紧战鼓,训练有素的士卒争先恐后,长戈和利矛、箭如雨下,鲜血迸溅,头颅滚滚,他的长戈像收割秋草一样收割着敌人的头颅,猃狁的箭射光了,马倒下了,徒步而战的他们如虎群之中的羊一样,惊恐、战栗,绝望地哀嚎。头领已经死于非命,群龙无首,怎么办?只有投降吧,剩下的五十人脆地求饶,叩头如捣蒜。猃狁以水为尊,服羊皮兽革,杂色无章,原先只知道以力夺人,以强凌弱的猃狁也碰到了强硬的对手,原来中原人也有好汉,也有勇士,也有玩命的士兵。太迟了,他们明白的时候,长戈已经临颈,利剑已经加身了。这次惨败,败得他们心服口服。
  再来说说那只大盘,在正月丁亥日起铸出模。那一天,天空阴郁,虢王城的天空却被火光所映红,数百个铸匠在一起用力,冶铜的,合料的、掌炉的,司风的,定淬的,度尺的,修模的,改型的。司铸官是季子白本人,他认真地落实每一个细节,这一些铜器共有数十件,有的他要贡献给周天子,而他自己只需要这一只大盘子。他的王府里有个礼器班,是贮藏青铜重器的地方。冶铜池就设在他府宅的附近,冶池里的铜液渐渐转青白,带幽幽绿光,时候到了,开炉,他命令炉匠起炉,铸匠备模。一切都按部就班进行着。铜液带着绿焰流进了冶范,那只泥范浇注了融化的铜液后,迅速升温,泥土发出暗红色的光,然后暗淡下去。从冶口飘起的白烟渐淡,由白转青转绿,直至消失。开范,盘子闪着暗红色的光,回纹处是青黑色的,纹线清晰,没有一处败笔。盘底的铭文也清晰如刻,季子白长释一口气。那些铸工也诚惶诚恐地注视着那只盘子,从兽首环开始,到盘身的各处,扭曲的绞绳纹,貔貅兽首,波形纹,加上螺旋形云眼纹。极其工妙,盘底托尺寸也分毫不爽。臻于完美的铸品,让季子白大为高兴,于是,召集巫祝和歌舞,群臣工和亲信们在府内大设筵度。歌以郑卫之歌,舞以郑卫之舞。祷祝于天,以求永昌福祉。
  
  两千多年后,一个清朝的封疆大吏刘铭传得到了这只盘子,他是从后院的马棚里听到异常清脆的金属敲击声,精于金石器的他立即意识到有一宝器即将现身。他仔细辨认了那只被当做马槽的铜盘子,立即命人撤去清洗。果然是一件传古之物,他惊喜异常,立即将它当作传家之宝,并在山中起亭纪念此事。几经周折,此盘由其后人刘肃捐献国家。成为国之重器之一。再若干年后,我在福建省博物馆见到了它,它被放在馆一层大厅中央的一个高台上,垫以红绸锦缎,不能近观,只能远望之,那青绿色的铜锈和斑驳的痕迹让我的心砰然不已。近三千年的时光,在它身上没有留下太多的痕迹,这让我感慨之余,陷入沉思。
  
  二、 涡纹彩陶罐
  
  我记忆中曾经在一个私人陶窑里见过一种橄榄形的罐,黄泥胎质。陶工在砣车上一遍遍地回罐的内腔,那泥从指缝里流出来,像油一样光亮。陶工说:做这样的罐,需要炼泥多遍,选用碓子舂泥,然后再用手甩泥,用棒子拍打无数下,将泥拍得像年糕一样有瓷性,再上砣车做坯。最难的阶段就是回罐内腔和定口足。做好型,还需要初晾一番,让水分蒸发,坯质硬实后,再绞纹饰,通常用麻绳绞纹,或者用一种特制的工具压纹,纹边不能太突兀,否则影响罐体的受力和强度。打完绳纹后,再磨饰一番,然后上釉,先上水釉,就是含硅多的一种釉,类似琉璃材质,面釉是苏打水和石英砂的混合物。我问过他们,黑釉是何物,他说其实那是一种锰矿粉,或者是其它的矿粉,高温釉和低温釉不同,高温釉容易产生釉变色,也就是发生了氧化还原反应,出现了多种奇异的色彩,这是事先无法预料的。纯黑质的釉色是什么?像我在博物馆里看到的那只马家窑文化的涡纹彩陶罐一样,它的釉色如此纯黑而亮,令人惊叹的是,距今五千多年前的先民们是如何做成这只器形近乎完美的陶罐呢?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它还有两个系耳,保存完整。那彩纹线条流畅,形象诡秘,涡纹象征着什么?是天空的云朵,气旋,还是水里的涡旋?还是太阳的图腾?在三角形交叉的空隙,大和小的涡纹很流畅地连接,罐下是横直纹和波形纹,它应该是河流的象征性图案,极具艺术的概括和准确的表达。罐体端正,比例恰当,形态优美大方稳重。
  黑色釉纹让我浮想联翩,远古的时候,黄河上游还是一片水草丰美、森林密芾的世外桃源,这里的古先民们大约喜欢汲水,他们住的地方离河边应该不太远。他们十分喜爱清洁,先民们需要制作大量的陶器来汲水和盛其它的物品。于是,他们有一些人专门负责制作陶器,有一个人在外出打猎的时候意外地在一片荒滩上发现了一个风化的石矿,那石粉的颜色深湛乌黑,他将石粉取了些回来,他认为那是大地之神赐给他们的礼物。他们可以用它来描面装饰,以更加狞厉的表情来恫吓敌人和猛兽。一个陶工发现了这些黑矿粉,他认为那是神的颜色,他灵机一动,就想让那些制好的陶罐也染上这种黑色,夜空是黑色的,他们的头发也是黑色的,他可能喜欢某个氏族内部的女人,她的眸子也湛黑如漆。在黑夜里,满天的星斗,那些未名的云涡让他联想到了河流,在宽阔的河流回部,不少这样的涡旋正在急速地旋转着,太阳每天也在旋转,月亮在旋转,星星在旋转......圆是一种神的暗示,轮回,车轮,圆的眼睛,女人圆的乳房。他边想着那些圆的图案,边用专门磨蚀过的树枝在陶罐上描着,一条、一条,一个波,又一个波,一个纹,一个涡......线条如此干脆和笔直,线条如此流畅和圆润,令现代的陶器家也叹为观止。从来就不缺少人类的智慧,缺少的是纪录和文字,可惜,当时的他们还不知道如何用符号来表达思想,交流内心的感受。这些涡纹是否代表着某种信息?是否是最古老的文字雏形?无从得知五千年前先人们的思想和内心感受。他们表达什么信息?
  
  另一个陶罐是距今七千多年前的仰韶文化的遗物,一只造型简单而优美的陶壶,当时的先民们可能还没有能力制作一件大的陶器,或者,是因为还没有人造出砣车,制陶纯靠手上的活了,捏揉得精准,这件鱼鸟纹彩陶壶制作得还不赖,虽然没有涡纹陶罐那么好看,可是毕竟,它是一件完整的器物,表面光洁,稍有裂纹,图案稍淡了些,可这不能苛求了,他们已经尽力了。这是一件重要的器物,古人们喜欢用作器来纪念某个事件,这件陶壶的意义就是它纪录了一次氏族之间的重要战争,“鸟”部落打败了“鱼”部落,就这么简单。“鸟”部落是谁谁,“鱼”部落又是谁谁?无从得知。这应该发生于一个类似于现在南方多水之乡的部落之间的纷争,当时的黄河中下游气候类似现在的南方,温和多雨,到处是水泽,一个部落居住于某个荒洲之上吧,以鱼为生,图腾是“鱼”,另一部落则是定居于岸上的更加强大的“鸟”部落。他们是从何方迁徙而来,他们肯定来自山上或是平原,那里经常见到的是鸟。或者,他们也是长期居住在水边的部落,不过他们以猎为生。两个部落之间的战争经常发生,“鸟”部落人多势众,“鱼”部落的人少势单。形势很显然往“鸟”部落有利的方向发展,或者,“鸟”吃“鱼”原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这只鸟像只涉禽,它有着扁而长的嘴,而鱼体修长,像原始的龙造型。在现今的渭河流域,当时的先民们为了生存和氏族的发展进行着战争。获胜的一方心满意得地制作了这件陶器,是献给部落首领的,还是给某位杀敌最多的勇士?无从得知。如今,它静静地放在玻璃罩内,柔和的灯光照着它。看不出太多可供想象的痕迹。我边看,边感叹!
  三、 铜镜
  
  上古的镜,就是大盆的意思,它的名字叫监。《说文》中说:“监可取水于明月,因见其可以照行,故用以为镜。”古代人在没有青铜冶炼技术之前,是以水为鉴的,也就是用盆子打一盆水,静而观其影。后来,有了青铜,始铸铜鉴以照身,毕竟,铜鉴比起水盆来说,方便使用,而且可以立着看自己。商周时,因为青铜产量有限,只能让少数王公贵族使用青铜镜,到了秦代,铜镜始流行起来。由于白铜镜所映照的效果比较好,在青铜的基础上,锡的用量增加,产生了素铜镜,而这种铜镜有个致命的缺陷就是质脆,比现在的玻璃镜好不到哪里去。素铜镜的产生还是唐代前后的事情了,锡由西方运入中原,增加了铜的白度和亮度。于是丽人得以一睹自己的芳容。古代人重仪表,男人也是必须天天照镜子的,以镜为鉴,整束衣冠、修整仪容。《庄子•德充符》中说:“人莫鉴于流水,而鉴于止水。”铜镜的精品始于汉代,汉代是历史上一个重要的朝代,直接影响了我们华夏民族两千年,包括汉字的成熟,汉语言文学的一个巅峰之一就是汉赋。我们民族甚至以汉为名,称汉族。汉代的文化和科学技术较前秦有了长足的进步,铁器的广泛应用,和西域通商贸易盛行。诸胡西来,百越归心。汉从西域学到了镏金之技,以铜坯镜为底子,镏错以金银之色,制作出许多繁琐细腻的铜镜,比如这枚出土于湖南长沙伍家岭的“中国大宁”镜。就是典型的镏银铜镜,在镜缘上环铸着一首诗:
  “圣人之作镜兮 
  取气于五行
  生于道康兮 
  成有文章。
  光象日月兮,
  其质清刚。
  以视玉容兮,
  辟去不祥.....”
  看来是个女用镜,古人以金为至刚至阳之物,能克百邪,辟不洁,镜象日月之形,潜水德,五行中具水、火、金,需用土磨才能明亮,遇木能久,故贮镜必木匣子,以明矾土拭镜则明。以水养则清澈。物之五行之聚,必能久。后来读明清传奇本,有《荔镜记》,说福建泉州人陈伯卿(陈三)送兄陈伯贤赴广南任所,路经潮州,在元宵灯市与五娘(黄碧琚)邂逅,互相爱慕。黄之父母已将五娘许配豪富林大,下聘之日,五娘踏坏聘礼,赶走媒人。翌年,陈三重游潮州,两人再遇,五娘投荔枝订情。陈三乔装磨镜匠,打破宝镜,卖身黄家为奴。在婢女益春促使下,两人终成连理,并相偕私奔。陈三被捕入狱,幸得其兄相助,与五娘团聚。莆仙戏中有此本,只是当时年少,看了也记不太清楚,只知道母亲特别喜欢看此剧,看得泪水涟涟,不知其中缘故,镜原来也能为花下媒妁。另一个与镜有关的典故是唐孟棨《本事诗•情感》载:南朝陈太子舍人徐德言与妻乐昌 公主恐国破后两人不能相保,因破一铜镜,各执其半,约于他年正月望日卖破镜于都市,冀得相见。后陈亡,公主没入越国公杨素家。德言依期至京,见有苍头卖半镜,出其半相合。德言题诗云:“镜与人俱去,镜归人不归;无复嫦娥影,空留明月辉。”公主得诗,悲泣不食。素知之,即召德言,以公主还之,偕归江南终老。镜简直就是夫妻之间的一把锁了,合与分,悲与欢,都与镜儿有关。钱钟书说镜是铜的,怎能摔破,只是他只知道铜镜,不知道还有锡合金铜镜,却是脆得很,摔得破的。《聊斋》里有镜辟妖邪之说,凡重病之人,不宜照镜,以为镜伤真魄,离三魂。当然,活人照不得,那阴物就更怕了,镜儿高悬于室,则朗朗乾坤,坦坦荡荡,何物可秽?镜为金物,多照伤身,那是古人的迷信。到后来,镜儿多了,有了玻璃的镜子,人影照得更清晰了。铜镜成为文物,镜合五德之说,也就更少人知道了。镜虽为金属之物,却是属于阴的东西,就像月亮一样,它本身不发光,是反射别处来的光,这就是镜,也就是为什么鬼魅怕照镜的原因,阴阴相克,镜为至阴,所以有的古书上有名镜为水镜的,至阴为太阴,而太阴是总摄黑暗和光明的,就像八卦里的坤卦。女人属阴性,镜能益容,助妆,却是无稽之谈,女人只是能借镜看得清自己的容颜罢了。李渔《闲情偶寄》里没有镜的条目,是可憾也。
  
  老家的一些古厝屋脊上,往往会安一面镜子,或前或后,或者,在大门的上方做一个狮镜,将一面镜子做成一把剑的形状,含在青狮的嘴里,有辟不祥之意,那镜儿在对着阳光的时候,就有一道白光闪出,射得很远,颇有意思。
  
  四、 大尊缶
  
  在博物馆的大厅里看到那只大尊缶的时候,感觉它很像我们老家家家都有的大水缸,只不过它是铜质的,造型更为繁冗复杂。据介绍,它是春秋战国楚地曾侯乙的随葬品,共有两只,这是其中的一只。这大缶大得有些气象,足见王公诸侯之尊贵,寻常老百姓是不可能享用这样的大铜器的。我推测,它肯定是按楚地当时风行的缶的样式制作的,只不过,因为是用于王侯之葬,所以使用了铜这样的贵材料。老百姓家用的只能是陶缶,样式也不可能像它这样华美精致了。它却不是用来装水的缸,是装酒的器具。出土的时候,里头竟还有未启封的酒液,只不过被铜改变颜色,成了深绿色。曾侯乙是一个诸侯国的国君,有这样的条件来享用奢华的生活,当时的贵族习惯于豪饮,动不动就举办酒宴,所以,缶太小了,显然不行,装酒的缶少说也得上百斤才行,当时用斗来量酒,另有一些铜器如彝、尊、爵、觞和斝等。缶本来是瓦器,盛酒的称尊缶,盛水的叫浴缶,或称盥缶。《说文》:“缶,瓦器,所以盛酒浆,秦人鼓之以节歌,象形。”缶还是一件乐器,比如蔺相如在渑池之会上逼秦王击缶,那缶就当作乐器了。《礼记•礼器》:“五献之尊,门内缶,门外壶。”五献是诸侯王的等级,曾侯乙生前肯定是个酒徒,死后还不忘让人装两缸的酒,供他在地下享用。不过,从出土的曾侯乙编钟的规模看,曾侯乙很会享受生活,他不但好酒,而且好乐,也许这就是当时的贵族生活吧。
  
  在博物馆的青白灯光照射下,这只大缶外表寻常,略呈黑色,可能是铜氧化所致,不注意,还真看不出是件铜器,倒有点像陶器或铁器。缶表密布细密复杂的涡纹、重环纹、蟠螭纹、綯纹、雷纹、蕉叶纹、带纹和蟠蛇纹。所有的纹饰都是典型的南方楚地的风物,造型大而不失雅致。古曾国在现在的汉水之畔,与楚地混错一起,楚国人喜欢好器、以漆器为最,好金帛、好美乐、旨酒、雅玩和美女,南方的经济相对要好于北方,所以,物阜民丰,贵族们就有机会纵情享乐了。楚器是要比北方的青铜器更为精致和美观,极其所能,物尽其美。估计楚人的生活很讲究。这只大尊缶的口盖密封性很好,要不,那酒也存放不了两千多年的时光,就早挥发干净了。那四只环钮估计是用来搬运大缶用的,便于系绳和起运。南方的楚地多产铜锡和铁、铅等物,这只青铜缶估计采用了特殊的材料和合金配方,铜是不耐久贮之器,又不防锈,如何得盛酒千年而不坏?通常铜中多锡和铅,就容易发黑,但较普通青铜器,则更耐锈蚀。据《国语•郑语》所载,曾国是西周姬姓国,在周的南边,楚与曾打了几十年的仗,一度让楚人不敢小看曾国,可是说是春秋时期楚国兼并周围小国的战争中长期的劲敌。而且,曾国人还曾有恩于楚。公元前五0六年,孙武、伍子胥率吴等三国之兵伐楚,追击楚昭王到曾,逼曾侯交出昭王,但遭到拒绝,楚昭王这才幸免于难。从此曾楚交好,还曾与秦一道出兵助楚复仇,曾楚两国互通联姻,几乎像一个国家一样。曾侯乙是曾国强盛时的一个国君,他有着楚这样强大的友邦做靠山,自然高枕无忧,何患之有?曾侯乙的奢华之风想必与生活安定,国家富足有很大关系。
  
  公元前的五百多年的某一个初秋的黄昏,曾侯乙和往常一样,和他的亲信和姬妾一起宴饮终日,他的宫庭面对着滔滔的汉水,落霞孤鹜、秋水长天,河边是一边长得茂盛的芦苇,他的歌姬唱着:“蒹葭苍苍,汉水茫茫,歌之兮,舞之兮......”。秋天的汉江,水何清澈,白云悠悠,青山皇皇,曾侯乙一高兴,也就借着酒兴,跟着舞姬一起扭啊跳啊,乐极生悲,突然,他脸色突变,一头栽倒在地上。生于酒乡,死于酒乡。于是现场一片混乱,那些操乐的编钟乐手,那些嬉乐之中的贵族大臣们,那些舞女歌姬,一下全慌了神,他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曾侯乙也许是纵酒过度,也许是别的原因,再也起不来了。举国哀戚,连楚王和宋君都派人来吊唁,楚王及以下的大臣都送来了丰厚的葬仪。这只大尊缶不知道是不是曾侯乙生前所用之物,还是他早就让人准备好的随葬品,或者是楚国或是宋国送给他的葬仪?总之,两口装满了美酒的大缶被缓缓吊放入墓室。哀乐飞扬,汉水两畔,百姓们哭得十分伤心,他们的国君去了,去得太突然了,甚至没有一句交待的话。历史被厚厚的封土掩埋住了,一个嗜酒如命、喜欢享受雅乐美器的国君连同他的那些青铜器一起被埋进去了。墓以外,风起风落,转眼已是两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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