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乡下看书

haola-ic

??在乡下看书
　　
　　 用不着一声蝉鸣，就可以看见那条斑驳的树影遮盖着的小路了。说是小路，其实也就是一条堤岸，堤外是大河，堤内是大片金黄的油菜地、碧绿的菜畦、青黄的稻田和明晃晃的鱼塘，以及三三两两点缀其间的茅屋。路不长，但长满了杂树藤蔓，开着些红红黄黄的花朵，走在路上，偶尔会撞到垂下来的老丝瓜，或者不小心被香瓜南瓜菜瓜水瓜什么的长藤绊一下，甚至有几只乌雀子急促的叫声伴着扑翅声腾空而起吓你一大跳，然而马上可以让你平静下来，因为伯父那两只明净的鱼塘已转入眼帘，调皮的阿黑汪汪地围上来朝你又嚷又撞。
　　 天气是热了点，但在这茅屋里你的心是阴凉的。这里白天没有人，很安静。屋里有一张褪色的书桌，是祖父留下来的；一张藤椅； 一张竹榻以及一些渔具。把竹篾编的竹窗支起来，窗外从屋顶上挂下来几丛鲜嫩的丝瓜绿叶和着金黄的花朵，屋周围的竹篱上爬满了蓝色或紫色或粉红的喇叭花以及扁豆花。屋前不远处斜坡下即是两块水晶似明澈的大鱼塘，映着蓝天白云以及塘边斜伸出来的油菜花，塘外的水渠里漂着萍花，蝌蚪们在茨菰叶和芦苇根的掩隐下游来游去，不断会有只小青蛙忽地跳下水渠或者是带落泥土的声响来回应着鱼塘里花鲢的雀跃。知了起劲地叫唤，几只白鹭在远处静静地站立，冷不防掠了过去，叼起条白花花的鱼影时已到了堤外的大河对岸。
　　 这茅屋是伯父看守鱼塘用的，也是你用来读书思考的地方。天热，最喜欢的俄罗斯长篇是不适宜的，看点儿欧亨·利、左琴科、海明威或者纪德也不错：中国的就会带上周作人、沈从文的散文或者几本当代的张炜、路遥、叶辛的乡村小说；要么就是捧一堆在旧书市淘来的《当代》、《十月》、《收获》、《人民文学》，大都是80年代的。特别爱看这种旧书，曾在南禅寺淘着不少，还有些是70或是60年代的出版物（如杨宪益戴乃迭夫妇合译的英文版小说集《狂人日记》、斯特朗的《红色的中国》英文版），发黄的书页，翻开就看到原主人的签名或印章，从陈旧的字迹可以想见他或她的涵养品位，又不知彼现在何处，都与本书有缘，颇以为是知己，然而也许他或她早就不在这世界了吧，顿生些许惆怅；再有就是从各种图书室流散出来的，书脊上贴着标签，盖着印戳，可以感觉到那时健康而强烈的读书和求职的热情。
　　 于是坐下来，泡一杯苦丁或者菊花，开始与书、与作者、与书的原主人对话，这是需要专注和投入的。你会感觉，风正在轻轻吹过你的额头，书中展开广袤的田野，山谷遥远且静穆，溪流自远方踏歌而来，那些淳朴健美的村姑收工了，荷着锨锄赤脚走在芳香的泥土上，清脆爽朗的拌嘴和打趣像一群热闹的麻雀互相追逐着；忽然，有人唱起了歌，歌声悠长而苍凉，像是《三套车》，听得出是河那边的知青宿舍里传来的，伴着忧伤的手风琴，诉说着人生的不幸。一个女孩忽然悄悄落在了伙伴们的后面，走向宿舍门前的竹林里，静静地听着，有人在叹息，她捡起一块泥土，“扑”地扔在窗棂上……你一惊，从书中醒来，听到塘里花鲢在欢乐地闪跃，不经意之间，微笑浮上你的嘴角。
　　也许最容易打发时间的是看武侠小说了，金庸、梁羽生、古龙等等，一天看几本。时而驰骋在大漠古堡：时而逡巡于朱雀拱门；时而徘徊于巴山蜀水；时而击剑于雪山大江。鲜衣怒马，香车美人；快意恩仇，笑傲江湖。觅宝于古墓深林；试剑于残庙荒坡；诉情于梨花小院。读得津津有味，如痴如醉，不觉一塘残阳，满目余晖。
　　 也有落雨的时候。六月的天说变就变，眨眼天际墨翻云涌，各种色彩混在一起，五彩斑斓，水气淋淋，相互渗透，水彩画一般，壮丽辉煌之极，接着一声轻雷，千丝万丝顿时化作“剌剌”的大雨，打在茅屋上噼啪作响，风凉爽得要命，夹着雨从这边吹到那边，水面上吹起铜板大的水花，雷声愈来愈大，愈来愈近，愈来愈激烈，仿佛天空在硬撕开一块块铁板，黄瓜架扁豆架长豆架番茄架油菜花芦苇茨菰什么的一切想站直的全弯了腰，所有的树像女人被男人抓了头发摁住一样死命挣扎，知了早已停了，不知躲在哪里，阿黑恐惧地趴在你脚边，口中呜呜不已，你心中感到从未有过的舒畅，最喜欢这样的天气了，真所谓“一些胸中块垒”。雨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倏忽之间，一切都静下来。地上滚着几朵黄花，所有植物水灵灵地挂满泪珠，窈窕委屈，可爱可怜：水洼里有几只小青蛙跳跃，更多的是癞蛤蟆，神情呆滞望着老天，哲学家般若有所思。有人来了，是别的鱼塘的主人来给他的鱼塘抽水，完了他捉一袋哲学家回去，剥洗干净叫老婆和着雪里蕻炒了吃，味道鲜美，下酒极妙。此时读书，最好读《菜根谭》。
　　 夏日读书，极易困倦，就在竹榻上躺一会儿，或者走上堤岸，极目水天空阔，河西一群顽童正在水中嬉戏，你不觉兴来，脱衣下水，仰望蓝天白云，在芦花和水花生的清香中浮向对岸，有时摸出个河蚌，回头随意往芦花和水花生处一扔，扑嗒嗒一群低头觅食的鸭子便大惊小怪地蹿了出来，不禁呵呵一笑，更快地向对岸游去。
　　 上得岸来，换上带来的衣服，嚼着顺手采来的黄瓜或香瓜，日已将暮，西天晚霞绮丽异常，就知明日是个好天气。这时常会看见远处人家的菜畦里有人浇水：也常听见河对岸坟地有人哀哀地哭泣，许是那邻村儿子媳妇不孝的寡妇又在哭罢，心中悚然，收拾书本要回去，阿黑望着你，两眼水汪汪，孩子似的，煞是依恋。
　　 走到来时的路口，远远看见了从自留地回来的母亲，小三轮里满是瓜果菜蔬，眼尖的小外甥女早看见了你，脆甜稚嫩的童音传了过来：“阿舅啊——吃夜饭咧——”你兴冲冲地奔上前去，把书往三轮车里一扔，一把抱住了她，就像一把抢住了幸福生活，丫头咯咯地笑着，胖乎乎的手臂紧紧箍住你的脖子，亲亲她糯米团样白嫩的小脸，在母亲带着关怀的责备里，一老一大一小便在无比慈祥的夕阳的光辉里归去了。
　　 2003.03
　　

三月三

好帖要顶```沙发也要坐```

chenlaosan

我也是在农村长大的，很多情景都深有体会

Joyce_ya

字好小~~~

看的好难心~~00

hills1979

赚了钱 我还是会回到农村的 农村真好

come01

我想一直呆到农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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