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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 你见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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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4-9 19:3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你见过他


??你见过他
  
  
  我知道你不认识他,但你一定见过他。
  “是的,不错的,非常之好的。”
  与他几乎同时想起的,就是此类台词一般的短句。可这明明又不是台词,而是他的生活用语。当然,是不是私生活用语还不敢说,可试想一下,若在床第之间他也是如此道貌岸然,他老婆若非演员,岂不让人敬畏?十余年里,这个人是我的——“朋友”。“朋友”,是他用不拘小节的洒姿态说的,我则始终称他“老师”。一则因为他的职业即大学教师,再则他大我近二十岁,属“忘年交”。虽说60年代出生的我从来就不懂礼貌也没什么教养,可跟70后80后比起来,待人接物还是不够直来直去、直呼其名,尽管那些小王八蛋们就是这样称呼我的,且以此来表现他们的无所谓和见过大世面。
  现在,这个彬彬有礼的人,已走出我的日常生活。说来也巧,他的走入与走出我的日常,前后正好十年。他来时我的兴奋与他走时我的释然,也都保证了这种交往日后留给我的只有——释然,没有恩怨。至少,在我这一面是这样的。
  和他是因鲁迅偶然认识的。此后始知,以前听他学校的一个同学说,他们有一个老师每年看一遍“鲁迅全集”所指的,就是他。这无疑增加了我因认识他而来的兴奋。多年来,我热爱着鲁迅,但却没有一个可以就先生及其著作交流的人。因此我想,从此有关先生的认识感受乃至于不甚明白,惑的地方,我且可以求教于他了。后来交往的事实证明,他也确实在很多方面,与我独自不敢确定的一些对先生的认识不谋而合。
  然而,我大概是不满足于此,也不知深浅的。
  记得是在看了他一部有关阿Q的文稿后,即开始在有关先生的话题上有所保留了。譬如,他认为阿Q仅仅是中国农民的代表,我就不以为然:这不太抬举农民之外的中国人了吗?而对于鲁迅来说,如此解读,也无形中削弱了他的思想性和深刻性。另外,在内容之外,我感到他的意识与时代也是隔膜的,文笔亦平庸沉旧……但我又深知他的自负和自恃甚高。正是这后一点,使得我当时在将文稿还他时,不置一词。如此一来,固然可能使他看不起我的识力,但却也可以避免看了文稿后我那近似绝望的感觉让他知道。
  我知道,人大抵都是靠这样或那样的希望朝前走的,我不愿意将自己的失望乃至绝望,告知实际上已没有希望但自己却浑然不知,且往前走着的希望者。
  后来他又将文稿又拿给北大著名鲁迅研究专家严厉信看,还将严之后写给他的信让我看,可见其于自己是希望的。
  去年冬天,我亦有幸就在我所生活的这个城市,见到了北京来的严教授。但没想到的是,在待聆听了其“继续说鲁迅”后,我所感到的,同样是失望,如果其著作还曾使我希望的话。
  我不怀疑严教授曾经,甚至现在依然是鲁迅的热爱者。但这种爱,现在已不像他不名一文时那么纯粹,那么感同身受。现在,已然博导、教授的他,在既得利益的驱使下,给我的感觉是小心翼翼,谨小慎微的。这种变化反映在他言说鲁迅时,极力淡化甚至回避鲁迅的实践性与当下意义。而没有了这两点的鲁迅,,还是鲁迅,还值得我们至今不能忘却吗?严教授与他是一代人,在这里,一代人共同的思想局限,可以使他们殊途同归。
  然而,我对他最终离去的释然于怀却并非因此。
  我自知不是一个纯粹的人。对朋友,往往不满足于因某一嗜好而“朋友”下去。我求全责备,永远渴望与嗜好之外的这个人,有心灵的交流。刚才我就说:“是的,不错的,非常之好的”是我每见他都能听到的短句。最初我不以为意,我不也有不自觉中鲁迅一般言说起来的时候吗?不足怪的。可十年往还最终却使我确信:这恰是他为人处世,待人接物最为象征性的语言表现。
  现在,一想到他,这样的短句就跟着出现,之后便是一些交替出现的片断,而当这些片断汇总到一起,我豁然开朗:却原来它们已为他最终离去我竟然不泣然,怅然,反倒释然于怀准备好了条件。
  
  
  我不是公家人,也不是可以衣食无忧的“私家人”。共和国“新时期”及其之后二十多年来社会变革的一次次阵痛,全反映在我动荡不安的生活上。为了现在已显老套,或更像讽刺与幽默的理想,我得吃饱,还要穿暖。为了吃饱穿暖,这些年来我除犯不起才不敢犯的刑法外,什么能干的都干过。于此,他似乎颇能理解。每次见了总和蔼得先问:“最近生活还好吧?家里都还好吧?夫人好吗?”
  待我用生硬,不礼貌,不以为意的几个单字“好,好,还好”答过之后,他就会依然故我地接着说:“好的,不错的,非常之好的。”这也是在我让他看篇文字,或听我就某事发一通语无伦次的议论后,他所常常说的。偶尔,中间还会有“郝实,这是你所知道的,我们这些人……”之类,叫着我的名字,拍着我的肩膀的语重心长。可每次我都是当时缓解了情绪的激烈,等一分手,甚至还没有分手,只是说完了要说的,就隐约感到,刚才来时败坏的心情已经又蹑手蹑脚回到了它们曾经占据的地方……
  我是一个耐不住寂寞,但又疏于交往,懒于“礼尚往来”的矛盾者。日常里,几乎没有主动电话向他问过安好。与他的住家又一个城南,一个城北,所以见面是极其有限的,甚至一年见不了一次的时候也不是没有。但每年的除夕晚上,他总让我惭愧地打来问好的电话,虽然所言一字不差是去年除夕的翻版。
  有一阵子,生计问题在眼前凸显了,正巧他学校的出版社在招聘策划。想到他平时的无微不至问寒问暖,我以为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那时,他已从系里调到了出版社的文史编辑室。他一如我们每次见面一样,让我惭愧于自己的不懂礼貌,不会说不打粮食,但偶尔却可以画饼充饥、望梅止渴的话。可等我说明来意后,他立刻表示,我还是不来的好。他告诉我,出版社这帮人是如何如何的商业,丑恶,唯利是图。让我切莫相信他们广告上说的。我说这我都知道,并委婉的告诉他我目前的窘况。然他不等我说完就全明白了似地说:“我知道的,郝实,可是你知道,咱们这些人与那些人(出版社拿事的)是没有话的…….”
  我心凉了,知道他无论如何是不会,哪怕是徒劳地,为我去试上一试了。临走时,他依旧一如既往地无微不至,可我却第一次厌恶于这样的关心了。
  我知道,这是我小人了,忘了君子之交它可是淡如水得呀。而他此后也并不觉得我的变化或竟不以为意,依旧一如既往,在每个该问候的时段和节日来临前夕打来电话。
  事实上,我真正开始在心里对他失敬,是后来一次,在一个作者的长篇新著研讨会上,及会后的饭局上,耳闻目睹他的失态。
  那个作者,是他曾经的一个学生,后来经商在商海沉浮。其作品,即对自己这段经历的准纪实叙述,并没有多少文学性可言。
  研讨会在主办者红包的作用下,从省作协主席到几位省内多少年雷打不动的文学评论家以及人民文学出版社的一位编审,文艺报记者等全来了。这些人以行内地位顺序,先后对这部作品作了滴水不漏,恰到好处的发言。多少年浸淫期间的经验,使得他们能在既不丢份儿,又不肉麻之间,对得住红包的主人。当然,他虽也发了言,并且比所有人都露骨肉麻,但却绝不在这拿红包的行列。但这不单是因为他人品好——我甚至想说这与人品没什么关系,至少在他这里——更重要的是——他不是这个圈子的,连业余的都不是,更不是社会名流。所以,给他红包不但多余,而且弄不好还会自讨没趣。
  事实正如我所看到的,仅因受昔日的学生,今日的作者之邀,并且据说作品中写有他不失尊严的音容笑貌,已足以使他不吝惜热情到肉麻的程度,自己却浑然不知。
  他先是将满脸的表情,汇聚成一朵我从来没有见过的谄媚之花,向坐在一旁的省作协主席绽放:说他见过他,然又不继续说下去,却话题一转,开始说文若这本书,是如何如何地让他“震惊……”
  在座的行家里手意下如何我不知道,我却为他那看上去抑制不住的侃侃而谈不好意思:他竟把早在上世纪八十年代,中国当代作家们已然实践过的创作手法,当作今天文若的创举,且不着边际的拔高,不切实际的比附,甚至连二百年前的巴尔扎克都拉出来……
  在会后饭局上,他显然余兴未尽,脸上的那朵我从来没见过的谄媚之花,继续面向同席的省作协主席绽放,并且在我不管不顾当面评说这位“大作家”的作品时,大义凛然地为对方挡驾开脱。
  我惊愕了,不是因为他的“反戈一击”,而是觉得他的举动和言说与我平时所见的那个不苟言笑,不随意附和的老师判若两人!
  一时间,我不知道哪个更接近于真实的他,哪个又是在逢场作戏?但有一点我知道,那就是不论平时的他,还是此刻的他,都没有“非如此不可”的外在压力。
  大概就是由此开始,我与他没有说话的欲望了。我没有酒肉朋友,但这并不等于说往来无白丁,不是的,不是这儿的问题。我甚至有以“粗人”自居的朋友多年至今……
  好在我那不能喜怒不形于色的性格,这时候助我迅速将我于他的不以为然,化成了最终分手的一刻:
  那是一个读书人云集的公共场合。
  看见他,我打了招呼后就没什么话了。恰好这时候,又有一个熟识的人出现了。于是我们开始说话。但就在这期间,我感觉到不远处的他对我的不满了。紧跟着余光所见,就是他悻悻而去的身影…….
  开始,我以为这又是我小人多心了。但后来再也没听到过他那“是的,不错的”,也再没有“遇见”他的事实证明:
  这个人终于离去,并从此消失于我的世界了……
  但我知道,或迟或早,你会遇见他或已经见过了他,幸运的是,你不认识他。
  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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