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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 江湖夜雨十年灯 (外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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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4-22 22:1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江湖夜雨十年灯 (外一篇)
  
  
  
  王清铭
  
  
  
  也许是近来心境老了,意气萧飒,不再为“野夫怒见不平处,磨损胸中万古刀”这样的诗句而血脉贲张了。特别爱读黄庭坚的“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桃李春风的潇洒没有了,只剩下江湖夜雨的孤独和寂寞,一灯荧荧,仿佛酒酣后的眼。酒不怎么喝了,一直认为酒是水中的火,需要激情去助燃的。偶尔也喝上三杯两盏淡酒(啤酒之类的),不等晚来风急,早就昏昏欲睡。
  
  我特地查阅了诗句的出处,是黄庭坚写给朋友黄几复的,题为《寄黄几复》。原诗如下:
  
  我居北海君南海,寄雁传书谢不能;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持家但有四立壁,治病不蕲三折肱;
  想见读书头已白,隔溪猿哭瘅溪藤。
  
  黄几复清贫好学,干练有为,然而垂暮之年,还只在海滨作一县令。诗评家认为“怜才之意,不平之鸣,都于言外见之”。我独认为它把中年生活的颠沛流离和孤独失意完全概括了,江湖水茫茫,仿佛那茫然的前程,夜雨的淅沥敲打着无眠,那颗心,也似身下这条颠簸的船只被水推搡着不由自主的行程?
  
  南宋的蒋捷也听过雨: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在人生的迷茫天空,有几个人不感觉自己像一只孤雁,在不知从何处来的风中凄凉的鸣叫?等到鬓发斑斑,台阶上的雨滴全都滴落心上,水滴石穿,何况心并不能坚硬如石。
  
  黄庭坚还有向朋友倾诉的愿望,而我懒得诉说,并不是潇洒,而是不懂得如何诉说。内心的悸动只能由自己去感觉,诉说顶多算是地震后的余波。我不想去了解其他人是否有过废墟的感觉,人生的灾难还来自心头,破坏的裂度更强,灾后重建的难度更大。以前读过一句现代诗,印象特别深刻:忧伤摧毁了面容。我一直以为皱纹并不都是岁月的痕迹,而是内心的褶皱在脸庞的映射。没有人真正去理解你的忧伤,你只能在暗夜中用舌头去舔噬鲜血淋漓的伤口。
  
  但你必须走出来,没有一只手去牵引你,你所应作的事是用自己的左手温暖自己的右手,然后将手中的生命线攥紧。朱熹这个人我不太喜欢,但他几首写人生的诗颇耐人寻味。朱熹被贬谪了,很失意,在闽江上写下《水口行舟》的绝句:
   昨夜扁舟雨一蓑,满江风浪夜如何。
  
  今朝试卷孤篷看,依旧青山绿树多。
  
  满江风浪平息了,抬眼所望到的是青山绿树,心肯定也绿意葱茏了。忧伤之后是欢喜,这就如人生的海洋有浪谷也有波峰。破涕为笑是表情的变化,更是心态的转换。
  
  人生必须接受失望,但失望是有限的;决不能放弃希望,希望是无穷的。雨骤风狂的日子,多看看远处的青山绿树。风和日丽的时候,学清朝的纪晓岚《富春至严陵山水甚佳》:浓似春云淡似烟,参差绿到大江边。斜阳流水推蓬坐,翠色随人欲上船。
  
  能感觉翠色上船上人衣如人心,这样的心态够洒脱的。
  
  
  
  
  
  
  
  
  
  闲敲棋子落灯花
  
  
  
  王清铭
  
  
  
  给学生讲赵师秀的诗歌《约客》:黄梅时节家家雨,青草池塘处处蛙。有约不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
  
  最后一句“闲敲棋子落灯花”,本想按《千家诗》的赏析,照本宣科说这是描写诗人初夏的雨夜期客不至的焦灼之情。但我仔细揣摩,觉得其实不然。黄梅时节雨霏霏,正好有空闲邀约朋友来下棋;朋友来不了,诗人神游户外,听蛙声在池塘边悠然地歌唱,于是有一种宁静随涟漪漾到自己的心里来;拿起棋子,跟自己对弈,灯是唯一的旁观者,灯花落了,将突然明亮的光芒镀上他的身影。诗人仰起头,同样明亮的眼神下,脸上的表情写满了闲适。
  
  不知道是现代人懒得思考,还是没有闲适的生活体验,还是太忙碌无法静心,他们大多人云亦云地把这首诗歌解读为表现诗人的焦灼心情。他们说,敲棋子是诗人排遣寂寞的动作,零落的敲声更显出他的心绪不宁。
  
  现代人的心境真的离闲适很远了。青草池塘的景色只在电视偶尔惊鸿一瞥,城市的霓虹灯早已把月亮驱赶到深山里去了,即使月有时也在城市的上空探头,但喧嚣的市声、车声里根本就没有它的落脚之地。夜半,是很多城市人夜生活正酣的时候,忙碌一天,心弦绷紧了一天,在人群中体会的只是孤独,他们用酒精慰藉自己。灯红酒绿的城市夜晚,很多城市人都是失语者,他们要倾诉,但又不懂得怎么表达,就拿起话筒唱一些流行的歌曲,千人一口。酒喝得差不多了,歌把喉咙撕破了,于是摇摇晃晃回家,在豪华的席梦思上打鼾,间或做一些啤酒泡沫一般易碎的美梦。
  
  被酒味泡软的城市夜半,很少有人会闲居家中,摆一盘棋等待朋友的到来。他们都很忙,忙到脚后跟打脑袋,心自然闲不下来,虽然很多时候他们都不知道忙什么。蜗角虚名,蝇头微利,只是口头上说说而已。蜗牛是道好菜,都市人饕餮的胃口张开着;苍蝇虽说是四害之一,只要有点含金量,蚊子腹内刳脂油的老先生早摩拳擦掌好了。他们也知道人生如棋,但眼中只有空地,呕心沥血要把对方的子消灭殆尽。除了酒肉朋友、狐朋狗友,他们更相信一句被改装过的话:只有永恒的利益,没有永恒的朋友。在他们看来,朋友就是敌人,他人就是地狱,谁会邀约一个无利可图的人深夜下一些没有经济效益的棋呢?
  
  他们把他人看做自己手中的棋子,殊不知自己也把别人拈在手中,处处算计别人,往往又被别人算计,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在我们的身后,还有一双看不见的手,是时间。世人只懂得争来争去,却在无谓的争斗中蹉跎岁月,无暇静下心来享受短暂生命中的悠闲和诗意。诗人赵师秀将等待升华为一种时间艺术,不是消磨,而是在享受时间在平缓铺展中带来的乐趣。
  
  松下围棋,松子偶随棋子落;柳边垂钓,柳丝常伴钓丝垂。苏东坡与黄庭坚这种纹枰对弈的飘逸只能到古代去找了,现代人大概连思古之幽情也没有时间去发。很喜欢这一副对联:梨瓮开时,正花落鸟啼,春风拂面;楸枰战罢,看天高云淡,秋月满怀。
  
  风拂面,月满怀,这种妙处,非忙碌的都市人所能领略。
  
  


转自: http://www.ic37.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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