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时期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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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里埃算得弗朗什－孔泰最漂亮的小城之一。一幢幢房子，白墙，红瓦，尖顶，展布在一座小山的斜坡上。茁壮的栗树密密匝匝，画出了小山最细微的凹凸。城墙下数百步外，有杜河流过。河水面上方一百尺，沿小山有一公共散步道，叫“忠诚大道”，散步道所处位置极佳，入眼的乃是法国最秀丽的风光---远处，左岸，五六条山谷曲折蜿蜒，其深处有数条小溪历历在目，一路奔泻跳荡，急匆匆跌进杜河。山里的太阳很猛，正当顶的时候，旅人可在这方平台上享受枝叶婆娑的悬铃木的荫护，任遐想驰骋。
　　
　　一个晴朗的秋日，德.莱纳先生让妻子挽着胳膊，在“忠诚大道”上散步，顺便聊聊“巴黎来的密探”的事情。在他们的第二个儿子爬上了挡土墙的胸墙惹得德.莱纳夫人一阵惊叫后，他们谈话的方向转为---“请锯木工的儿子于连.索莱尔来做孩子们的家庭教师”。可以说，如果不是后来发现的事情，这的确是个好主意，特别是瓦勒诺刚刚给他的敞蓬四轮马车买下两匹诺曼底马的时候。
　　
　　古典时期的风景是如此美好，时间流淌得是如此的缓慢，如同杜河的河水，如同那不勒斯咖啡馆里的咖啡口味一成不变。但也正是生活的缓慢，使得爱情是种煎熬。比如，我们的于连不得不面临这样的窘境---执意扮演一个唐璜的角色，却从没一个情妇，连第一次拉德.莱纳夫人的小手都会激动半天。这也难怪，毕竟那已经是他们相识几个月以后的事情---在现今，足够一场生死离别感人肺腑的“爱情”上演完了。因为难得，所以珍贵。不仅仅对于于连，我们的阿尔芒也是如此，和玛格丽特销魂的一晚就胜于做巴黎城的主人。
　　
　　除了温婉的情话，古典时期的爱情也会染上硝烟的味道，因为那是个激情的年代，教士的黑袍、军人的红缎带、工人褴褛的衣衫，变革正在进行，革命在蒸汽的酝酿中爆发，年轻的男女们不可避免地卷了进去--无论你身处维里埃还是巴黎，亦或者是巴马。法布里斯情采飞扬地投奔拿破仑，目睹英雄的惨败，然后被告密投入监狱。在监狱里，他还是遭遇了爱情，勾搭上了监狱长的女儿克蕾莉娅，来段“苦窗恋”。
　　
　　古典时期的爱情也是矛盾的，乱伦和真爱只在一线之间。桑塞福里纳公爵夫人，法布里斯的姑母，保护人，潜意识中就是如此眷恋她这个漂亮的侄子。在那个时代，爱情有时候又是如此廉价，廉价得路易十五能轻易将埃蒂奥斯夫人变成蓬帕杜侯爵夫人，让后给她的丈夫戴上顶长达20年的绿帽。上行下效，古典时期的爱情渗透着浓浓的肉欲的味道。
　　
　　即便如此，爱情还是伟大的，特别是古典时期，充满了救赎精神。大概在古典时期，人们还信仰宗教而仅仅是要取得肉体的快感，诚如柏拉图的精神恋爱。希茨克利夫、凯瑟琳这对可怜的人儿，在伤害和被伤害的多年后，终于一个严冬的雪夜在他们最喜爱的荒原上某个地方，在死亡中重新聚会，做了黄泉鸳鸯，用爱情洗涤了身上的原罪。同样的还有安娜.卡列尼娜和弗伦斯基。当然，死亡也是爱情的敌人，爱情更多的是给与人希望，比如简就给历尽苦难的罗彻斯特生下了一个孩子---爱情的结晶。
　　
　　爱情是种生命的希望，在青春期的时候，这种希望又带有着些许烦恼。我们的少年维特深爱着绿蒂，即使她已经订婚，这份感情还是如同一颗种子钻进了他的心里，并在多年后暴发，让维特抛弃一切，包括他的生命---得不到的爱情原来是种毒药，希望只是绝望的开始。
　　
　　在古典时期，爱情也不会如同阿尔卑斯山上的白雪那样晶莹剔透，在权谋、利益的纷争中，它就如同大西洋上的漂瓶一样，维系着两人却危机重重。白金汉公爵乔治•维利尔斯和安妮皇后爱情的证明，一串价值连城的钻石项链，就给差点儿给黎塞留红衣大主教以掀起滔天的口实。时代在变，但在这一点上，什么时候的爱情都是如此，而今，爱情还被别一样东西污染着---放纵。
　　
　　当然，并不是说古典时期的爱情不放纵，只是那个时代，只有贵族才能拥有爱情，放纵只是在种声色犬马，而不是没有责任感的随便。爱情，永远是建立在财富、地位的基础之上的，只有衣食无忧才能真正享受爱情。家贫百事哀，为柴米油盐而烦恼就缺少了爱情带来的梦幻。不能想象一个为生计奔波的人会有心情在杜河畔的林荫道上挽手散步，也不能想象每个月的那点儿薪水能支付得起玛格丽特的夜宵钱，更无法想象一个职员能为了爱情能进行几个月的长途旅行。那个奢华的时代，爱情因为残酷的财富集中显得那么妖媚。
　　
　　也正因为如此，于连，这个贫穷的“乡巴佬”对玛蒂尔德的爱恋就是如此的小心翼翼甚至带有点儿仇恨，因为他一无所有，包括头衔。野心勃勃的他也曾想通过“爱情”往上爬，但他毕竟还有颗“金子般珍贵的”心灵，最后还是幡然悔悟。但杜洛瓦不同，他是如此的“精明”，为了财富、为了头衔，他可以借“爱情”的名义作孽。他勾引徐娘半老的瓦尔特夫人，拐骗她的女儿苏珊，为的仅仅是通往权贵之路。爱情？就连率众把妻子捉奸在床的尊严都不在乎，还在乎这个？
　　
　　那是个美好的时代，但只是对贵族、教士而言。那个时代爱情泛滥，路易十五可以和无数的女人遭遇爱情，但那也只是因为他是国王。在我的印象中，好像整个古典时期都没有刻骨铭心的“扎克雷”爱情，或许是因为他们的爱情摆不上台面，亦或许，为繁殖下一代的结 合算不上爱情，更可能，“扎克雷”们的爱情很简单，简单得不需要用一千五百页的纸张将它保存下来。
　　
　　有句很俗的话，时间就像一条河流。诚如此言，这条河流在不同流域的流速是不一样的，在古典时期，它流淌得是如此的缓慢，温婉、大气、带有点儿挑逗的味道，也正因为如此，那个时期的爱情才会具有慑人心魄的美感，如同，九月初秋杜河畔“忠诚”大道上所看到的风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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