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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 [评论]鲁迅:忧患,或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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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1-6 13:5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评论]鲁迅:忧患,或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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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最先接触的鲁迅先生的作品,是节选自《故乡》的《少年闰土》。活泼可爱的、明晃晃的少年闰土的形象,以及他童年的故事,虽然和我并无多少相似之处,但我却产生了深深的共鸣,我也因此满怀热忱地爱上了鲁迅先生的文字,对那些苍凉而从容的故事,有较深切的吟味,至于倒背如流。直到现在,《呐喊》和《彷徨》中的大部分篇什,我仍能流利地背诵。这大概不仅因为我自幼时起即产生的对鲁迅文字的热爱(或者说偏爱吧),还因为他的小说太深刻、人物太典型——没有哪个现代作家能象鲁迅一样,在不到十年的小说创作中,给读者造就了诸如祥林嫂、孔乙己、阿Q、闰土、子君、吕纬甫等一大批不朽的人物形象。
  《少年闰土》显示的是一个鲜明的、富有朝气的,项戴银圈、手捏钢叉的小英雄的形象;然而,境象一转,当我们读完《故乡》后,才怅然地发现,作者何以要塑造一个那么富有朝气的小英雄。作者本为着祈祷希望,然而中年闰土的终于麻木,使他感到希望不过是“在于将来”,在于下一代。“他们应该有新的生活,为我们所未经生活过的。”作者不惜笔墨,在文末用了较大的篇幅,以直抒胸臆的口吻,强调对于将来的希望。鲁迅先生那时的希望,是冲破那“绝无窗户而万难破毁”的铁屋子,是“自己手造的偶像”,是精神的寄托,是“我”与吕纬甫分手后在月光底下自由呼吸的轻松。读过《呐喊》与《彷徨》过后我们发现,作者无不在深刻的忧患与焦虑中,苦闷而彷徨地找寻着冲破“铁屋”的希望的所在。然而,故事的背景(也即社会背景)太黑暗、太压抑,叫人看不出一线希望。作者也便于无尽的彷徨和思索中,在写完《离婚》后,断然(或者说愤然?)停止了小说创作。忧患和苦难,希望与新生,在作者内心激烈地交锋、较量。他用涓生的话,巨声呐喊:“我要向着新的生路跨进第一步去,我要将真实深深地藏在心的创伤中,默默地前行,用遗忘和说谎做我的前导……。”但虽则如此,他仍处在深深的忧患之中,寂寞地奔驰、挣扎。
  二十年代的中国,充满了复古与新生的斗争。政治上,一面是封建军阀与政变的国民党,一面是新建立起来的中国GCD;文艺上,一面是林纾、辜鸿铭等领导的复古运动和买办文人的劣迹丑行,一面是历经了“五四”洗礼的新文学与新青年。全国各地的空气,禁锢得“比罐头还严密”。朱佩弦的《荷塘月色》、鲁迅的《为了忘却的记念》以及王鲁彦、巴金等人的文章,都反映了当时黑暗的、压抑的社会环境。契诃夫的笔下,弥漫着十九世纪俄罗斯社会的慵懒无聊与苍白衰竭,交织着平庸和病态的社会大环境与市镇小知识分子的苦闷、压抑、惶惑不安。社会是贵族的社会,人们对将来不抱希望,而沉沦于低俗、过时、腐朽的庸俗趣味。鲁迅所处的社会,则除此而外,他还时刻受到人身攻击和生命的威胁。暗箭是难以防备的,而况非但暗箭,还有赤裸裸的白色恐怖。白莽、柔石等左联青年作家,便于“看桃花的名所”龙华,死于国民党的屠刀下。
  鲁迅所感的忧患,固然有来自家庭的——如少年时奔走于药房与当铺,过早地体味了世态的凉热;旧社会婚姻包办制度留给他的“沉重的遗产”朱安;兄弟反目,即所谓西有长庚东有启明者,况且终鲁迅的一生竟没有和解的机会,如此等等——但使鲁迅深感绝望、深感中国的没有出路的,便是社会和时代的黑暗。“三·一八”惨案后,北京形势突变,鲁迅于是南下,到厦门大学任教,不久后因遭到排挤而赴广州,执教于中山大学。然而,“在如此不合理的ZF底下是不能教育青年的”,他愤然离开中大,去了上海。上海亦远非清净之地,国民党的通缉令和反动文人的攻讦不曾稍歇。鲁迅的忧患,反映了近代中国新旧势力漫长的恶斗。鲁迅所代表的“猛士”与“挣扎”精神支撑着人们度过那混乱的历史时期,跨进“新的生路”。鲁迅的小说创作,既体现了他的沉重的忧患,也流露出他的不灭的希望。
  鲁迅所以弃医从文,是因为发现了国民的愚弱,觉得应该以“改造他们的灵魂”为第一要务。然而为什么在其旺盛的创作期,偏偏放弃了小说创作?——诚然,与民众对话的最直接、最直露的方式,是杂文,但能够通过潜移默化的方式改造民众之灵魂的,又惟有小说,尤其象鲁迅的小说。王晓明分析说,鲁迅的放弃小说创作,在于他终敌不过内心的“鬼气”、内心的自我矛盾。他通过《孤独者》、《伤逝》、《在酒楼上》、《弟兄》及《祝福》等,对自我进行了深刻的剖析。吕纬甫、涓生、张沛君及《祝福》中的“我”,都明白无误地透着作者的影子。作者抵不过灵魂的拷问,抵不过自我审判所带来的重压,而终至于封笔。这“鬼气”与自我的矛盾,也正暗含着希望与忧患的矛盾。他因而说,“我不如忘却,不说的好罢”。闰土的终于麻木,祥林嫂的“老了”,子君的死,吕纬甫和魏连殳的挫折败北感,不都意味着希望的终结么?这个时候,先得理清自己的内心,蒸发其“鬼气”,才能去“改造国民的灵魂”了。
  最近我读到一篇题为《鲁迅脱掉的衣裳》的文章,文中提到日本现代思想家竹内好的《鲁迅》一书。竹氏说,在阅读鲁迅文章的时候,总会碰到一个固定的影子一般的东西,它总是出现在同一个位置。就象是在华丽的舞场中有一个骷髅跳舞一样,最终所有实体都会隐去,而这个骷髅却不知不觉间在人们眼中变成了实体。我以为这骷髅正是王晓明名之为“鬼气”的东西,也即是作者自剖所带来的自我审判与内心的焦虑,鲁迅背负着它度过一生。在鲁迅那里,“绝望之为虚妄,正与希望相同”,因而他不曾真正地绝望,而是把这绝望付诸新的希望之中去了。
  鲁迅的忧患是时代性的。然而,在台湾作家陈映真那里,我们仍可感应到同样的忧患,只不过陈映真的作品在忧患和苦难之外,更多些理想和追求的呼叫,因而显得更热切,少些沉郁和冷峻。陈映真说:“鲁迅给我的影响是命运性的。在文字上,他的语言、思考,给我很大影响……从鲁迅的文字,我理解了现代的、苦难的中国。”陈映真《故乡》中“俊美如太阳神”的“哥哥”的终于堕落,色彩的忧患并不逊于鲁迅《故乡》中的闰土。而《一绿色之候鸟》中,环境的沉郁及作者借季公之口所说的“一切的咒诅都由我们来受。加倍的咒诅,加倍的死都无不可。然而他却要不同。他要有新新的、活跃的生命!”都有着明显的鲁迅风格。《面摊》中父母与病孩之间的一些情节,则使我们联想到鲁迅的《药》。陈映真的象征手法,同鲁迅是一以贯之的。《药》的瑜儿的坟上凭空添出来的一圈花环,《面摊》中孩子在妈妈的臂弯里所见到的星星,绿色的候鸟,《将军族》中三角脸和小瘦丫头相知相爱而殉情的故事,轰隆轰隆奔驰的夜行货车,《祝福》中年关祈福的意象……都在破灭中眺望着新生,在深沉的忧患中,抱以深沉的希望。
  鲁迅的“希望”,还折射在何士光、张炜等人身上。读过他们的作品,欣然发现到鲁迅的影子,正于“华丽舞场中寂寞舞蹈”。
  鲁迅是我国现代文学的伟大的启蒙者。不仅如此,以他的人生体验和艺术才能,他完全可以成为一名伟大的小说家。他终于倒下了,而把沉重的忧患和暧昧的希望留给了我们。
  



转自: http://www.icpdf.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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