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原作者:竹林倩影已随风 (图文无关) 
 
  张大爷老家是市郊区农村的,今年七十有余,这个岁数不管是身在农村还是城市,都到了含饴弄孙、颐养天年的年纪。张大爷在儿子结婚之后,就分家了,他和老伴仍旧住在老土坯房里,儿子一家住在前院的平房里面,素日里井水不犯河水,一直倒也相安无事。 自从十年前张大妈去世之后,着实把张大爷打击的不轻。相处了几十年的老伴,就像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已经习惯了,猛然间又从自己的身体里脱离出去,任谁也无法面对和适应。那种心被掏空的感觉像有无数只小虫在张大爷的心里以大扫荡的方式不留痕迹的啃噬,人上了年纪,休息不好、吃不好再加上忧思过渡,没有两天,张大爷就倒在了床上。 
  躺在病床上的张大爷一边忍受着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打击,一边还要每天听着儿媳妇尖酸刻薄的谩骂:“你就是个神经病,那一个村里死了女人的男人多了去了,也没见谁跟你一样要死不活的,人家该吃吃该喝喝潇洒成啥了。你再瞅瞅你,我呸!伺候了那个又来伺候这个,娃他奶生病花的钱和丧葬费不都是俺们出的?那话说回来,谁叫张建是你儿呢,可也你不想想,天天围着伺候你,这个家还过不过了?小宇上大学的钱、买房子的钱、结婚的钱能从天上掉下来还是你这个当爷的手里有能帮衬?你以前咋过以后还咋过,别叫俺们都围着你转了,都围着你转日子都转瞎火了!” 本来已经身心疲惫的张大爷哪受得了这样的羞辱,差一点儿背过气去,吓得儿媳妇又是掐人中,又是捋胸口,缓缓喝了半碗温开水之后,张大爷才算缓过劲儿来。 
  自这之后,张大爷人是清静了,可伙食是一天不如一天了。做好饭,儿媳妇在东墙的铁门上“啪、啪”拍两下,算是提醒他饭好了,他自己过来盛饭吃,菜已经被端到前院,留给张大爷的就是咸菜加主食。想想老伴在世时两个人幸福温馨的时光,张大爷一边吃一边流泪。少来夫妻老来伴,如今,伴没了,就像一只断了翅膀的鸟儿一样,还怎么展翅飞翔?儿子张建一直就是个怕老婆的主儿,孙子和孙女都在上学,也不能天天在家,再说爷孙关系哪有母子关系铁呢?自己虽然是家里最老的长辈,难道要在小辈面前搬弄事非,说他们妈妈的坏话吗?这成何体统,叫外人知道只是徒增笑柄,而且也会导致家庭不和睦。 张大爷年轻时在生产队里是个厨师,负责掌勺全体社员的大锅饭,那个年代虽然缺衣少食,但张大爷也算熏了再把刷子,包产到户后,谁家有红白喜事了,张大爷还会被叫去帮忙搭把手。 
  一次邻里闲谈中,张大爷从邻居老刘那里得知同村张老四一家都在市里面卖早点卖发财了,买了一套一百多平米的房子。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张大爷想着趁还能动,不如捡起自己的手艺,也去市里面支个摊,最好去大学门口支个夜市摊卖炒面,每天没多的有少的赚两钱,比在家里受白眼不强多了。再说等几年,自己干不动了,手里也能攒下几个钱,不行就住养老院。 打定心思去干之后,张大爷就把自己的棺材本取出来,绕过儿媳只跟儿子打个招呼就骑着三轮车拉上自己的家当进城去了。 进城之后,张大爷这一干就是几年,虽然谈不上发家致富,但小日子也算滋润,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年岁渐长的张大爷虽然干的有滋有味的,奈何也抵不住岁月的流逝,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了,眼睛也昏花起来,特别是晚上,看东西更加模糊。有时候手脚慢了被顾客催促的张大爷就会把酱油和醋、味精和盐弄混,常常适得其反,好在吃饭的都是一些大学生,人家看他这么大岁数一个人还在外面摆摊,真不容易,也没跟他多计较,有的扒两口有的吃一口就吐了钱都还不少他的。 知道自己犯了致命性错误的张大爷惶惶不可终日,味道是牌子,再这样下去,自己在这片儿就混不下去了,得卷铺盖卷儿走人。回家吧,还是孤身一人住着也不招儿媳待见;留在市里吧,虽然每天有个营生干干是不错,可自己老了干不动了。想想天下之大,连自己的容身之处都没有,张大爷躺在出租屋的床上,不禁老泪纵横。 人在穷途末路的时候,再坚持坚持说不定会柳暗花明。张大爷准备再出最后一次摊就收拾收拾回老家去,即便是一个顾客也不来,坐那儿感受感受、回忆回忆也是美的。 
  第二天一大早,还没等张大爷起床,许久未见面的儿子张建和媳妇上门了,“爹,俺们是来接您回去的,您看您都这么大岁数了,还一个人在外面漂泊,我和张建都于心不忍啊!顺便跟您老人家说个事,村里要拆迁了,那三间土坯房在您的名下,我和张建想着两家合一家,换几套大点儿的房子,顺便还能多补两钱,这样您老人家也有养老的钱了,小宇也有结婚的房子了。” 果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看着舔着脸笑的儿媳妇,张大爷心里哇凉哇凉的,“合一处我才上当呢,留着我养老更保险,这样你们对我好了,房子是你们的,对我不好,房子我卖了住养老院去!”张大爷在心里盘算好之后,就对儿子和媳妇说:“不是早就分家了吗?你们是你们,我是我,你那一座院子最少能分两套房子,还用得着我这三间快坍塌了的土房子?合一处可以,但有一套房子得划在我的名下,我就张建这一个儿子,等我百年之后房子不还是他的?” 眼见计划失败,张大爷的儿媳妇气得憋鼓憋鼓的,却也不好在脸上表露出来,只得假赔笑脸一边帮张大爷削带来的苹果,一边帮丈夫收拾收拾张大爷的家当。 
  窗外,瓦蓝瓦蓝的天空偶有几只老绵羊跑过,一只小鸟在路边的法国梧桐树上稍是休息片刻之后,又拍打拍打翅膀不留痕迹地飞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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