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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 4月11日的长安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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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1-30 15:1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她坐在大门口的传达室傍边,大概三四岁的样子,她的脸是褐红色。在她身后的墙上挂着长安南路336号的牌子。那是一个新闻单位所在地,不时有提着摄像机的人走出走进。她的身边没有什么乞讨的文字也没有人,她只能坐着——她的两个脚面上各有着一个伤口腐烂后留下的黑洞,显得那么刺眼,让人感觉到哂心。但是她笑着,因为有人给她买了面皮,水和鸡蛋饼,装在塑料袋里。她一条一条的吃着面皮,像一只刚刚学会觅食的小鸡笨拙地吃着。她从哪里来?来做什么?与父母告状,投诉,还是乞求资助。记得昨天我还看见一对男女陪伴在她的身边,样子十分的邋遢和胆怯。在长安南路336号的牌子下,经常会有人铺上诉讼状,盘腿坐在地上或躺在地上,眼巴巴的瞅着那些进进出出的人,眼睛里流露着求助的渴望。但是没有多少人得到帮助的,原因是记者们不愿意介入那说不清道不明的乡下的纠纷里。原因是新闻报道有纪律。
   我已经是第三次见到她了。第一次我投下一块钱,第二次是五块,今天当我从336号的院子里走出来,再次经过她的面前的时候,我投下了10块钱。我无能为力。那个小女孩在费劲地吃着面皮,她小,用不了筷子,就用手抓着。有几根面皮掉在了地上她也是抓起来放到嘴里吃。我不敢正视她的双脚。正如在更早的日子里,我看见一位老人抱着一个不到一岁的男孩,蹲在这里嗑瓜子,老人白须白发,孩子太小。连路也不会走。在他们的面前,摆放着着孩子的父母打工两年未归,请求帮助寻找孩子父母的求助信。老人嗑着瓜子,一颗一颗地喂给孩子。孩子显然瞌睡了,头歪着眼睛紧闭着,老人自顾喂瓜子,什么也不言语。在老人和孩子的跟前,有人放下几只苹果,几块烧饼和一些零钱。那个老人只呆了一个下午就走了。我再也没有见过,我一分钱也没有投给他,我把他们的行为猜测成一场演出了。我认为孩子是演出的道具。我世故了。今天一想起来,我就觉得自己世故。
  我有些脸红,我帮不了他们,我只能拿出一些零钱,安慰我内心的冲突。
  
  二
   一个头戴红色安全帽的人坐在一把木椅子上,翘着腿。在他的前面是一个尘土飞扬的拆迁现场:一栋楼房被撬塌,露出许多的钢筋。许多的民工在砖砾上跳来跳去,撕扯着一些挂在铁栅栏上的条幅。这里曾经是繁华热闹的服装商城,商城的楼上有着健身房,网吧和眼镜店。在商城的一条巷子里,有各种小吃店,那里是我们就餐的场所,种类繁多,便宜快捷。此时这里成了废墟。一些手忙脚乱的民工们听着那个坐在椅子上人的指示,把一些木板摞在一起,把一段段的铁丝盘起来。我从他的身边经过,我与他隔着一堵遮挡的施工板。他背对着我,但我觉得他的样子很张扬,他坐在喧嚣吵闹,灰尘弥漫的拆迁现场而不是站着或者蹲着他就是坐着翘着腿,大声喊着漫不经心地指责着。我突然觉得他有些面熟,听着他的喊声,我想起我小学的一个同学。想起一个名叫赵宝的人,上学的时候,他经常是我们欺负的对象,他爱流鼻涕,个子矮小。没有人喜欢他,是个典型的跟屁虫,经常拿着家里的米花糖给我们吃。而现在,他竟然指挥了那么多的人,他看起来还很威严。前年回村子,听人提起过赵宝,大家都说赵宝现在在省城做包工头,工程干的很大,过年的时候常拉一卡车的烟花在村子里放。村子里的人说起赵宝的时候,好象他比县长还神气。是的,我看见了赵宝,神气的赵宝坐在一堆灰尘中,他的左脸颊上有一块胎记,一直伸到了脖子根。记得上小学的时候,他曾经用高村石灰窑上的白石灰试图涂抹掉这块胎记,但是胎记越长越大,现在,更为清楚了。
   我想大声的喊一下他的名字,但我还是走了。
  
  三
   我来到了一座天桥上。当我感觉的热的时候,才发现夏天已经彻头彻尾来了。少男少女都穿着单薄的服装。在亮晃晃的阳光下,女人们不约而同地坦露着上胸,扭动着包裹紧凑的屁股爬上天桥或者走下天桥。她们的脸色粉白,明亮的胸部如同灼热的阳光,招惹着众多的目光。我记起这里原来有着隐蔽的洗头房和录象厅,我曾经按奈着狂燥的心从店面前走过。
   现在,我还是如此的麻木,我穿着毛衣和秋裤。我还在昨天的梦里纠缠着。昨天,我梦见一树的黄杏,一条青绿的菜蛇,我梦见一头猪在村庄的土路上飞快的奔跑。今天,我听到领导在大会上的叱责,领导引用了西方的一句谚语:暴风雨来了,连猪也会飞。领导那么威严,单位的考核又在增加筹码,同事们低着头,像做错了事的学生。我企图争执过,但我放弃了,许多年来,我学会的不是抗争而是随遇而安。当我站在天桥上注目人流滚滚的长安路的时候,我记住了这句话:暴风雨来了,连猪也会飞。
  它是否隐喻了我日夜眩晕的梦幻和担忧?
  
  四
   我伏在天桥上看已经被遮挡起来的长安南路,在那些蓝色的施工挡板里,水泥地面被大块地掀起,原来平整的路面现在都像做手术一样被分割开了。一些地方凹了一些地方凸了起来。黄土大面积露了出来,醒目,堆积如小山。一群孩子从废墟后的一所学校里走出来,那是一所小学放学的时候。孩子们在断裂的路面上跳来跳去,有些溜进施工工地,在民工们的追撵下哈哈大笑。西安要修地铁了,什么样子,他们不知道,地铁会穿过学校的那些楼群?他们不知道,对于他们来说,车水马龙的景象不见了,现在成了挖掘机,推土车和砖块瓦砾的世界……。他们的红领巾在跑动中飞扬着,快乐是天然的,是不用伪装的。
   现在,整个长安路像被掀打开了身体。原有的秩序乱了,街道上一下子涌现出许多小摊贩,卖彩票的,卖武大郎烧饼。几个形象模糊的人躲在拐角的阴影里,在算卦。一个老太婆,挎着个大塑料袋子,给孩子们兜售零食和小玩具。在一家理发店门口,几个小伙子抽着烟,胳膊上露着绚丽的文身,腰间的皮带里,插着各式各样的剪刀和梳子。店铺里,放着声音很大的流行歌曲。由于修路,生意明显的差了些。那些负责洗头打扫卫生的小女孩修剪着指甲,懒洋洋地张望着门口的钻机,修补着嘴唇和眉毛。
   生活的气息多么浓烈,灰尘多了起来。我顺着狭窄的马路前行,一阵阵困倦压迫着我。我为什么总是容易陷入黯然的伤心之中呢?
  
  五
   我闻到火锅的气息在一家书店里流窜,然后我看见两个少女在书架后探起了身子,她们悄声交谈着对于悬幻小说的热爱,在安静的书店里晃来晃去,她们身上的火锅气息多么浓烈,犹如她们身上的青春气息在四周蔓延。我还闻到一股浓烈的汗味,那是个民工,他夹着满是水泥斑点的衣服在书的行列中行进。书是骄傲的而他是自卑的,他只是一边走一边看,生怕玷污了干净的书,他没有去翻阅。我想他是在消磨这午后的时间还是寻求精神的慰籍,他来到这洁净的书店需要多大的勇气?。顺着整齐的书架望去,临街上的梧桐树婆娑在书店的大玻璃上,阳光洒进来,照在翻开的书上,一些光反射到阅读者的脸上,像是画中的人物,在喧闹的长安路上,这些人坐在书店的台阶上,痴痴地看着书。顺着五彩缤纷的书架看过去,一台钢琴荡漾着清脆的音符。美妙地滑翔在书店。这是一家琴行,它紧挨着书店。一阵音符盖过了店外的挖掘声,盖过了我急噪的内心。
   一个少女的气息多么醉人!在八里村,我与一位少女相互注视着,她戴着墨镜。我看不见她的表情。她戴着墨镜,穿着裙裤和旅游鞋。她裸露的胳膊和小腿浑圆和健美,她的脸红润白皙。她仰着头喝果汁打电话。我和她站在树荫下等公交车,树上不时有细小的叶子掉下来像毛毛虫,我抽烟,烟气飘到她的脸上。她鄙夷地看我,用手扇赶着烟气。她应该是附近大学里的学生。她们总是招摇过市,充分展示着自己。她们从来不惧怕异样的目光。
  
  六
   我坐着公交车回家的时候,看见了长安路以北的景象:整个长安路,南大街,北大街,未央路全被围挡了起来。工人们在刷着被灰尘和雨水玷污的挡板,各式各样的机器停靠在马路边。五颜六色的旗子挂在施工工地上,一些郁金香开在路边。在背道而驰的车辆上,我看到更多的昏昏欲睡的人,她们的面容映照在黄昏的玻璃上,虚幻和疲倦。我想起邻居张大姐。妻子昨夜去看过她,她得了晚期宫颈癌。这么多年来,她的身体一直那么健壮。她没有工作,为了生个男孩,从她从陕北来到西安,租住在这里。生儿子的时候,她35岁。如今,儿子3岁,成天在楼群间戏耍。而她就要离开孩子。妻子说,张大姐一说到孩子就哭,她没有什么留恋的。丈夫整天喝酒,他们整天吵架。张大姐的病就是气出来的。
   今天,他们是要回到老家的,老家的父母不知道这些事情。今天,邻居家的窗户是黑的。
   今天4月11日,西安的地铁修了3个月。美好的生活正在逐渐展开,我想象不出3年后,这里将是怎样的一番繁华?我是否还在这里踯躅独行。
  


转自: http://www.21pw.com http://xlddz.ic37.com/contact.as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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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1-30 17:40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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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2-1 20:00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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