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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 水摇北仓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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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2-4 20:0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水摇北仓门
  文/陈没落
  
  我记不清楚,怎么走到北仓门37号三楼原木搭建的空阔,再从飞飞扬扬的诗中间,辗转回底楼大厅。我和一群人,男人还有女人,坐在长条的咖啡桌前喝花茶,谈风月,用指甲刀修剪茉莉花瓣,还说水呀烂呀做掉呀什么的,说的一片烂漫。我记得曾在三楼一长排长条形桌前喝过几口水酒,很淡,只剩一丁点的酒精味。我那时有点犯迷糊,奇怪,一直以为崇拜诗歌的女人,长相平淡得会记不住,可今天怎么了?被一阵阵走过来走过去的惊艳迷惑得蠢蠢欲动,却无关诗歌。或许,我们仍旧需要引导,这种引导,在一群男人女人对着北仓门隔着大玻璃的运河水面,极其搔首弄姿。
  8月2日那天晚上,我们都去了北仓门37号。我们先去了三楼。这些人,和民国三十年代末营造的原木一道,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中团成一个硕大的球体,台下和台上的人,成了一个个待熏陶的土坯,声浪划过,无一例外的向外鼓涨。阿符有一次花茶喝多了,说诗坛是个狗日的混帐大鸟窝,我和麦子范眼都没眨一下。死胖子只好独自絮絮叨叨,对着旁边像花茶浮开来的吊带裙,一遍遍重复猪头、狗日的。22;15分,终于和麦子、阿符转到一楼,我们定定心心喝花茶,聊天,抽带雪茄味的Maba的香烟。隔着运河,我才发现,一个小时前三楼库房一大群人慷慨激昂的内容,多半没记住。我是和麦子坐最后一排白色沙滩椅,我和他仅仅藏在角落,装腔作势摆几个怀旧的造型,那些吊带裙,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她们或站着,坐着,靠在墙角莫测高深地笑,在横七竖八的原木梁下面,隔了那么远,装腔作势摆几个怀旧的造型,向外鼓鼓涨涨。10分钟后,麦子端着蔡斯镜头磨磨蹭蹭去了趟卫生间。我和阿符问他有戏吗?他摇摇头,一脸的悲壮。不是吗,如果缺少吊带裙这样的女人走在解放北路,走在北仓门,诗的快感也一瞬即逝。
  麦子断言,它是神经质,间隙性的亢奋又极尽猥琐妥协,饱含杀戮前一段迷人的诱惑。
  麦子不写诗,阿符也不操练诗歌,才可以不动声色推进杀戮前的消失。我刚开始摆弄博客不久,一次半夜麦子心血来潮打电话,“不错不错,快赶上阿符的烂水平。”我女人当时正十分卖力地压我身上来回磨蹭,听见烂水平,“澎”的一声,一屁股重重坐下来。那是突然其来,瞬间的,让人直冲高潮的力被全部填满,它其实与快感无关,却被一种假惺惺的高潮迷惑住了。我有点喘不上气,麦子在电话那头有些察觉,他顿了一会才说,“把音响关低点,记住,我们得把水收进来!”三天后,阿符从北京流窜回来,他提议去37号喝花茶。坐在北仓门悬空的乳白色蹲坑上,这个死胖子隔着二层防水板跟我聊天,“其实我早知道你弄博客,哈,写得真臭!比麦子差远了!”我30岁认识阿符,一直以他的叙述和体重作为年老色衰后的目标,我甚至连大师也可以轻视,但这个胖乎乎,爱吃苏打饼干的含苞男人例外。悬空的乳白色蹲坑充盈着熏衣草熬制的怀旧情绪,邻水而蹲,那些隐隐约约的一些轮廓,一些光景,一些错觉、细节,被一如既往的调情糟蹋得面目全非。不是像麦子说说就能收回来。
  我开始走神。快到凌晨了,我心不在焉瞄着北仓门37号进进出出的女人,她们年轻,漂亮,还有点性感。阿符,麦子他们还在关心青边碗泛开的水纹,一圈圈螺纹慢腾腾从身边漾出来。
   ?
  老金、阮泡一群人是凌晨从隔壁阿三面馆直接走过来的,隔了老远,诗歌和酒精被颠覆得一波一波。麦子把2张长形的咖啡桌并排放一起,中间围成一个大圈。一大群男人女人,再在外面围成一个更大的圈,带雪茄味的Maba香烟轮流盘桓头顶,顾盼生辉。软泡说吊带裙们保留的是眼神,我不明白,他们不抽烟,但他们看出来比我们更加烟雾弥漫。那一张张面具,是被诗歌过滤后挤出来的水色驳落。37号己经习惯了各种沙龙形式的篡改。这个凌晨,谁也无路可逃。麦子说,再来一遍吊带裙吧,她们可真烂!烂得让我的蔡斯镜头隐隐作痛。“没落,这件事水掉了!”我有点恍然,是的,水掉了。换句话说,它可能是被阉割、强奸或者最终杀戮了--他不是故意帮助我们在窥视诗歌的秘密进程。或许是无意识的,但不会像麦子一样说“把水收回来”。一年前我就断定,软泡没有成为最后的杀戳者,是起因单纯── 一种单纯的让人害怕的直白:无所谓场合,无所谓对象,无所谓好坏。可他还写小说。他每次遇见像吊带裙一样的女人,都虔诚地问他的小说是不是很淫秽,或者很水。?
  我怎么说软泡呢,通常我叫他阮泡、泡泡糖、还有猪头鸟人什么。我喊软泡软泡,他总是装着有不开心。那天去北仓门,他是傍晚才打的电话,我不知道是他的号码,响了3遍也无动于衷,我的手机是老派的银灰色的爱立信,E318型,可以储存2000个号码。可是,我和这个外表动不动脸红的男生,被一惯纵容坏了。我们只用空间储存南方潮透的空气,还有同样湿润的号码。那天他低着头站在一大片原木架舞台的中央,“不停有人向我伸手,我也伸手,用力握住,努力微笑,笑的时候太阳穴上的神经抽搐的更加猛烈,疼的连说话的愿望都消失了。”于是,那只蝙蝠出现了,我更愿意称它为大鸟。我当时就确定它应该有三只翅膀。这只蝙蝠或大鸟出现的太诡异了,软泡“对每一个目光和我相触的朋友微笑。”他好象说了无法自持,他硬着头皮往台上走,座位后面晃的影子,仿佛化开的蜜糖一般淫荡,软绵绵被勾去天堂的魂。你不软,那只有扯蛋。
  软泡把手勾我肩上一边往前走,一边说那只在三楼飞舞的蝙幅像前世的情人。他好象也没吃晚餐,灯光在我们脚底下摇摇晃晃,我和他一头扎到软绵绵的沙发堆,嘴里吐出来却是截然不同的柔韧和坚硬。他每次都天真无邪地说狗日的、操、娘希逼一大串话,他是竭力要装得若无其事,一开口,便把整幅的慌张全部堆放面前。每到这时,我都会忍不住微笑。我其实老早在他的文字里察觉到慌里慌张又故作镇定。他一直寻找一种话语的奇诡快感,他的叙述,和都市进行的流氓话语运动几乎同步,又混合了极度的虐待与受虐的肉体狂欢,如火如荼。这场运动是静默的,和库房顶上一瞬而过的大鸟一样,起因毫无预兆。阿符说这种流氓的肉体狂欢的真正根源,并非出自正儿八经的广场,比如与北仓门一街之隔的保利广场,东林书院或者更远地方的太湖大道,而是潜植于七转八弯的集市,菜场,胡同口或狭窄的卧室过道。
  可我突然忘却自己早年的诗歌活动,就像突然忘记软泡的电话号码一样,忘得无动于衷。
  
  这个腼腆的老男生穿一件皱巴巴的白短衬衫,他的旁边、身后、前方,还有老金,麦子,阿符等一串身影。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人群,这些身影,一大半都隐蔽黑暗的人堆里。我和麦子在底下不再看,我们只使劲听,装着不屑一顾说不着边际的话。麦子突然叹了口气,或许我们可能真的已经老了,老到只剩下这种痴呆的目光抚摸别人──文字水掉了,诗歌水掉了,自己也水掉了。许多人的字呀诗呀画呀女人呀,都和水纠缠一起。这种水掉的感觉,诡异无比。?
  
  凌晨三点,我确实有点走神。一大叠围成团状的影像慢慢沉淀下来,妈的,沉得有点心慌。隔着大玻璃、隔着悬浮的天竹,阿符左手抡成一个半圆,他是想把那些轮廓,光影,错觉,鼓涨的细节,和我们放一起,缓慢地聆听他的谬论──“潮湿是江南的专政,一个悔悟多情的荷尔蒙,常常夺路而出的一丝萧索,却不能使我们的春天变得暖和。”他几乎控制不了整个身体,常常因为幸福而轻微颤动。更多的时候,像无节制发泄的实验者,肆无忌惮击打文学的表皮,那张纵横的脸,仿佛农民进城后锐变成孜孜不倦的绕舌歌手,以肥肠和死胖子的名义,夸张或者炫耀。
  我不能肯定如何找到阿符,不是在北仓门三楼闷热的潮湿里。事实上,他在中央凸出的光柱下大声嚷嚷时,我和软泡只留意那只大鸟飞进一个个土坯里,没有一点声张,随后察觉到四周声浪划过后的鼓鼓涨涨,蔓延到每一个木桩底下、黑的背景、转弯口、白色的沙滩椅上。现在是夏天,我不知道我的女人、情人还有朋友暖和的细节部分,究竟隐藏在哪个地方。它们和我一样,在一个昏暗、透明的空谷里转不出来。阿符、麦子、软泡一直坐我旁边,我知道他们不习惯去斜对面的阿三面馆。都是真正的诗人,应该坐37号喝花茶,谈风月,用指甲刀修剪茉莉花瓣,还说水呀烂呀做掉呀什么的。他们当然也去有乳白色蹲坑的卫生间,隔着二层防水板神神叨叨,全神贯注。然后呢?像阿符一样,把左手抡成一个半圆,向着空无一物挥打。再或者,是一直坐着、飘着,在烟雾弥漫的上空无端行走,一直到无路可循。
  阿符还在那个烟雾弥漫的上空脱不出身。有关吊带裙的言说,正在成为贯穿南方诗人从八十年代和九十年代联系的线索。我当时就开始微笑,如果有一天在所有“水掉了”没法收回时,我担心,这个人会不会变成一条漏网的鱼。在这个无比潮热的深夜,我受到一种难以啄磨的启示。我谅诧那一大群人,确切说是诗人,他们的天真烂漫和愤世疾俗,被摇晃的河水,被一个错位和破损的团状物硬生生挤入高潮,突然一下被水掉了,或者说被做掉了废掉了,一下子无望、无欲、无求。
  
  事实上,那天晚上我一直偷偷飘向37号进进出出女人的胸脯和大腿,那些起伏不定的样子和诗歌、景像、轮廓以及朝向的细节有关。在朗读的过程中,构成了我梦寐以求的姿势。我有点相信软泡的话,她们模仿了那只诡异、有三只翅膀的大鸟。像我的前世情人。上次我软泡软泡地叫,麦子就说放屁,软泡是你叫的吗?喊喊也算了,你喊的样子委琐得让人满地找鸡皮疙瘩。哈哈,狗东西,麦子一直以为戴鸭舌帽就可以冒充苏格拉底。苏格拉底被处死那年已经70岁,他在庭上说的一段意思好象是:我缺的不是言辞,而是厚颜无耻。“我们各受各的惩罚,合当如此。”
  我也会受到惩罚的。阿符说我缺的不仅仅是厚颜无耻,确实如此。在凌晨三点钟,我情愿相信所有的女人都是处女。
  
  每个人都在含糊其词,又仿佛被打动了,最后把自己和身边朋友也“一块儿水掉了”。麦子说水掉了,除了可能是阉割、强奸或者最终杀戮,还有可能是被淘空了──那是突然其来,瞬间的,让人直冲高潮被填满后的淘空。我和麦子在北仓门转悠很长时间,有时候你不用回头,会觉得一个黑呼呼的枪口正对着你。我突然的,一下子从走神中惊醒。我想等我老了,会不会变成有三只翅膀的大鸟,悬浮运河水面。我不会只停留北仓门三楼的吊带裙下晃来晃去。
  其实那天凌晨我一直微笑,一个男人如果一直保持这种微笑,像青边瓷碗泛开的水纹,一圈圈螺纹式的,慢腾腾漾出细细密密的微笑,只能证明他已经老了。老了,就可以肆无忌惮地爱自己的女人,情人,朋友,爱一切和水有关联的物件和背后隐隐约约的轮廓、光景、细节、言说,以及诗歌。可老了又有多少时间去爱。我们收回来的,终竟只是些微笑。
  
  2006-09-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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