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清洁的荷花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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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清洁的荷花淀


??文/淮南非非
　　
　　 早晨，一进办公室，我就像往常那样拉开抽屉，拿出那本掉了封皮的《荷花淀》来阅读。
　　开头我并没多想什么。啦啦的雨声中，我心情相当愉快地读着《采蒲台》，接着我续了茶水，掀到首页的《琴和箫》，读到第３页时，我的心猛地一蹦，然后像钟摆一样停止了跳动。
　　因为“殒”字旁边，分明有个蓝色墨水笔的注释：yun，死亡。
　　这个注释让我产生了一种不吉利感，于是我不再细读，而是一路哗啦哗啦乱翻下去。不久，我又发现了另外两处注释：撷，xie,摘下，取下。荻：水生植物。
　　还是一样的淡蓝笔迹，扁扁的行体字迹。
　　合上书，充斥耳朵的是簌簌的雨声。雨点从窗前落下来，湿湿的，亮亮的。开始还是一滴一滴的，接着便成粗线，成白色的绳子，一条条垂下来。
　　
　　 这本小说集书页酥黄，薄若蝉翼，缺了封皮、目录，甚至连最后一篇《山地回忆》都遗失了。我慢慢记起，这本书，是我从亡友天翔手里借阅的，时间大约是上世纪80年代中后期。记得读了2个月后，天翔来讨，我就还了他，后来不知怎么，书又回到我的手里了。是人民出版社版本。封面一半乳白，一半淀蓝。书名是竖着排的，“荷花淀”三个淀蓝的字迹落在白底里。感觉像白洋淀蓝蓝水域中白茫茫的月光。定价：2元6。这个，我记得很清的。
　　 当时，天翔除了喜欢唱歌、吹箫外，偶尔还读读小说，只是读读而已，并不像我那样嗜书如命，只是喜欢的就读点。他更喜欢的，还是音乐。
　　他有一大摞各色的皮壳本，里面密密麻麻地抄着歌谱和歌词。他识谱，即使从没听过的歌，也能吹得音调精确，气韵飘逸。月色溶溶的乡村夜晚，他灵动幽美的箫声随风传来，有时是明亮凄怆的《在水一方》，有时是苍桑沉郁的《让生命去等候》，吹得夜里静坐的我飘飘欲仙，肺腑生香。
　　因为我们在不同的学校念书，平日见面机会很少，每次周末回村，他都吹箫给我听，我们所谈的事也多和音乐有关。
　　那次，他吹完歌曲，却出乎意料地向我推荐了一本书，就是现在我手中的这本《荷花淀》。这让我非常惊讶，因为他几乎从未向我推荐过读物，他对社会上流行的小说，一向持之心鼻！这说明这本《荷花淀》一定有它的独到之处。记得当时他谈得更多的，是开篇的《琴和箫》，而不是传统名篇《荷花淀》，这又一切工让我小小惊讶一下。他在书里作的仅有的三处注释，也都在这篇小说里。以我之见，或许他是喜欢琴和箫，这两种典型的东方乐器，由此爱上这个具有独特魅力的小说吧。
　　
　　 外边的雨还在下着，一种打击乐似的声音敲得我心脏生疼。
　　去年这个时候，和我同年的天翔因肝癌而殁，而他的亡书我还保存着。这些年来，我四处流浪，藏书所剩无几，冥冥中，这本《荷花淀》还有意无意地保存着。除了对孙犁文字的热爱外，也许更多包含的是一种对友情珍惜之情。
　　 记得贾平凹先生在80年代的旧作里，曾提到过这本书以及孙犁对他的影响。1979年，贾发表了著名的《满月儿》，孙犁为此专门在《人民日报》的副刊发了一篇评论，这令当时还是文学青年的贾大为感动。孙犁简洁、白描、意味深长的语言，至今读来仍让人呯然心动，或许文字的魅力就是这样耳濡目染，感动净化了我们的吧。
　　
　　 亡友天翔已逝，孙犁先生康健否？就连当初的平凹先生也斐然成了大家，已届天命之年，只有《荷花淀》那种清洁自律的精神，今天仍然令我不知所措、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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