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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用他人学籍读中专,一纸通知书改变了两位女生的人生。 23年前,17岁骆燕燕冒用同班同学赵玲玲的中考成绩进入卫校读书,从此,两个女孩开始了两种截然不同的人生:骆燕燕被分配到医院上班,却被冒名顶替的愧疚与漂白人生的耻辱所裹挟,奋斗23年终于成为一名优秀的护士;而赵玲玲因受打击而精神分裂,讨了23年公道,到处打零工求生。23年来,生活际遇不同,双方的仇恨与遗憾、愧疚与不甘如影随形…… 冒用他人之名顺利进入卫校读书 1991年,本在高一就读的武汉市黄陂区农家女孩骆燕燕,又回到母校陈湾中学复读初三,准备迎接二次中考。这位不甘一辈子种田的女孩,想通过中考进入城里当一名白衣天使。一家人也眼巴巴地望着她,希望她能成为城里人。然而,因为她是复读生,当时的教育政策不允许初三学生复读,她只能借用已经辍学的罗小虹的学籍参加中考。 造化弄人,聪明又刻苦的她却因考分过高,冒用他人学籍的事情便被查了出来,她的中考成绩就这样被取消了。消息传来,骆燕燕和家人如遭晴天霹雳。 为了挽回败局,不甘心就此罢休的骆家绞尽脑汁,最终通过骆燕燕的班主任罗天华,悄悄地拿走了同班同学赵玲玲的武汉市卫生学校录取通知书。当年9月,骆燕燕冒赵玲玲之名,顺利地来到位于汉口航空路的武汉卫校就读。1994年毕业后,骆燕燕被分配到武汉市某医院工作,成为一名护士。随后还更改了名字、户籍等相关资料,从此,骆燕燕便用“严芳”的名字读书、工作、结婚生子。然而,摇身成了“严芳”,骆燕燕像披着别人的外衣拧巴地活着,心里满是耻辱。 事情真相泄露落榜女生探究原因 此时,那个同样想通过读书改变命运的农村女孩赵玲玲,却挣扎在命运的苦海中。 1974年,赵玲玲出生在黄陂区一个普通农家。1983年,母亲吴群英与父亲离异,赵玲玲和妹妹跟随母亲前往武昌生活。由于种种原因,赵玲玲初二时曾辍学1年,后多次转学,最终转到陈湾中学后,吴群英曾多次找班主任罗天华,沟通解决女儿的学籍问题,但直到中考前还是没解决。严芳是赵玲玲的校友,初二就辍学去外地打工,但学籍还留在学校。于是,临近中考,班主任罗天华便安排赵玲玲用严芳的学籍参加了中考。 在那个年代,“借用”他人学籍在学校读书很普遍。吴群英觉得女儿用严芳的学籍考试,心里过意不去,当年中考结束后,她还专门拎着一包红糖去严芳家表达感谢。严芳的父母对赵玲玲冒用女儿学籍一事表示了理解和接受。 当年中考结束后的8月份,赵玲玲来到祁家湾中学查考分,在门口恰巧碰到班主任罗天华,便向他询问考试结果。罗天华告诉赵玲玲只考了520分,没被录取。闻讯,伤悲的赵玲玲没进学校拿分数条,便失望地离开了。 然而,一段时间后,她在街上遇到了同班同学的母亲王琴,王琴问她“怎么没去卫校读书”,当赵玲玲告诉王琴自己没被录取时,王琴很吃惊。原来,她去黄陂区招生办为女儿查看考试结果时,曾看到过“严芳”的录取通知书,通知书上还有赵玲玲的照片。 听了王琴的话,赵玲玲和母亲非常吃惊。随后,母女俩到处查分数核实赵玲玲被录取一事。当年,赵玲玲的大伯跟黄陂区教育局的人很熟,教育局的人告诉她大伯,那个叫“严芳”的确实被录取了,但是录取通知书被人拿走了,目前那人在汉口航空路武汉卫校读书。此后,母女俩又去找班主任罗天华讨说法,可是罗天华仍然一口咬定赵玲玲没有考上。 20年后再相见积怨迸发怨气冲天 受此打击,赵玲玲精神失常了。此后6年时间里,她生活不能自理,到处疯跑,吴群英大部分时间都带着女儿去武汉等地看心理医生,前后花了十几万元治病。直到赵玲玲31岁时,病情才有所好转,并嫁人生子。 随着孩子一天天长大,家里开销越来越多,赵玲玲不得不出去打零工贴补家用,这些年来,她在餐馆洗过盘子、做过服务员、当过清洁工……过着颠沛流离的日子。 回想当年那些熬夜苦读的时光,赵玲玲忿忿不平。读书时,母亲带着她和妹妹艰难度日,夏天卖冰棒、冬天卖荸荠。住校的赵玲玲自己带米上学,晚上寝室熄灯了,还要继续挑灯夜读……然而,十年寒窗苦读却被别人轻松窃取了劳动成果,她岂能容忍。 “今天的我,在为生活奔波,是千千万万打工中的一个,如今冒名顶替者却穿着白大褂受人尊敬。”尽管时间已过去23年,每当独处时,赵玲玲总会垂泪,抱怨命运的不公,心中充斥着愤怒和不甘的情绪,“我一定要让坏人得到惩罚!” 为了解开女儿心中的困苦,吴群英带着女儿辗转于学校、教育局、公安局、法院之间,跑了23年,就是为了把真相搞清楚。 中考那年,卫校开学后,吴群英母女打听到冒名顶替者叫骆燕燕,就在汉口航空路的武汉卫校读书,便赶去卫校找到了她。当时正在学校上课的骆燕燕见了赵玲玲母女俩,吓得边跑边哭,而见到“真凶”的赵玲玲精神瞬间崩溃,拽着母亲往校外疯跑…… 得知赵家人去学校一事后,骆家人感到事情“捂”不住了,便赶紧想办法“灭火”,骆燕燕的母亲和哥哥拿着1500元钱来到赵玲玲家中“求和”。而当时眼见女儿精神越来越失常的吴群英怎么可能为了1500元把女儿的前程卖掉呢?她不与骆家“对话”,双方一见面就有了浓浓的火药味,吴群英果断地把骆家母子俩赶出了家门。 事后,吴群英一边维持艰难的生计,一边带女儿四处求医,还要不断地跑到各个部门讨说法。但教育局、招生办等单位都表示,隔了这么多年,当年的中考档案很难查到。束手无策的吴群英用了几年的时间,又找到了当年让女儿顶用学籍中考的辍学女生严芳,让她来证明骆燕燕所用的“严芳”的中考录取通知书,确实是赵玲玲考取的。已经远嫁广东的严芳专程回汉,出具了一个不追究赵玲玲冒用学籍的《谅解书》,并对赵玲玲的遭遇表示深深同情。 而随之,事情似乎又有了某种转机。2012年2月,赵玲玲和母亲又打听到了骆燕燕老家所在的湾子,与当地村民核实了骆燕燕的身份后,还打听到毕业后的骆燕燕被分配到武汉市某医院工作。 几个月后,母女俩几经打听,终于找到了已调到武汉市某医院分院工作的骆燕燕。21年后再次相见,埋藏在赵玲玲心底的积怨、仇恨再也把持不住了,瞬间喷薄而出。然而,骆燕燕在赵玲玲的情绪感染下,埋藏在心底的对于赵玲玲的愧疚,却变成了一头禁不住要撕咬对方的猛兽,心中的委屈战胜了愧疚,这么多年,她也是如此担惊受怕又憋屈地活着。 这次相见,除了泄愤,双方不欢而散,没有任何结果。 一番悲情较量仇视23年怨恨仍难了 看着赵玲玲离去,骆燕燕陷入巨大的悲恸中。20多年来,她始终解不开这个疙瘩:“为什么高分反而落榜了,而那些成绩平平的复读生反而顺利过关?”当时,班上有十几个复读的同学都是用别人的学籍中考,这在当年是个很正常的事。 可她不屈从于命运,也和命运较劲了20多年。白天,她埋头工作,对病人关怀备至,被亲切地称为“赵大姐”。在院长李婷眼里,骆燕燕勤勤恳恳,工作年年获好评,如今已成为一名优秀的护士,闯出了一片人生的新天地。 然而,每到夜深人静时,骆燕燕内心再次被这“错位”的人生所撕裂:她在心里无数次呼唤着自己的真名“骆燕燕”,压抑于无法为自己活着的痛苦。她心里有无数个“如果”,如果当年她没有夺走赵玲玲的录取通知书,那个女孩如今应该……可是,人生没有“如果”,想到这些,骆燕燕心在滴血。 就在双方暗中较劲时,2013年8月,黄陂区公安局却下达了“公安机关处理信访事项答复意见书”,称“当年骆燕燕顶替严芳的户籍升学迁出,有祁家湾街蔡桥村的证明和武汉市卫生学校录取通知书,属当年的正当程序。” 这是22年来,赵玲玲母女俩关于冒名顶替一事第一次得到官方回应,但是她们对这个回应并不满意:“没有解决实质问题”,因此“讨说法”还在持续发酵。 2014年10月,湖北省公安厅下达了“复核信访事项答复意见书”,给出“最终意见”:“骆燕燕虚假户口信息属实”,“由黄陂区公安分局向黄陂区教育主管部门通报骆燕燕顶替入学事实,由教育部门核查处理骆燕燕冒名顶替入学及相关责任人的问题,并向赵玲玲通报相关情况”。就在双方的暗斗如干柴遇烈火升温时,公安厅的答复意见书却像浇了一盆冷水,让双方冷静了下来。 吴群英再次找到骆家讨说法时,骆家先前激烈的对抗情绪变得温和多了。骆燕燕对赵玲玲的歉疚,渐渐又战胜了她对错位人生的积怨和牢骚:“我自己是当时教育体制的牺牲品,但不能把自己的悲剧转嫁到另一个无辜的人身上。” 至发稿前为止,骆家已经向赵家提出私下以金钱补偿和解的意愿,以化解23年的仇恨与忧伤。但赵家表示,冒名顶替毁了母女一辈子,她们无法原谅,正在找律师“脱掉骆燕燕的白大褂”。两个女人耗尽了20多年的青春,用自己的一辈子做赌注。但是,她们仍然不能从这场悲剧中顿悟,只有选择与阴差阳错的命运和解,才能等待时间慢慢抚平心灵之殇……(当事人为化名) 版权所有转载必究 (来源: 惠州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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